第九章

女人天生就爱浪漫,而一提起浪漫,就想到法国的巴黎,所以,裴璃和唐书槐的第一站就来到了巴黎。www.miaokanw.com

可是……

「早知道去非洲。」裴璃喃喃抱怨。

明知她是为了他,唐书槐仍觉得啼笑皆非。「为什么?」

裴璃不耐烦地往窗外一挥手。「一来就下雨,而且连下好几天,连要出去逛街参观一下都不行,去非洲就不会啦,那里天干地燥,不怕冷死,只怕热死,要天下雨还得祈雨呢!」

唐书槐不怕热,只怕冷,虽然他已经很少咳嗽了,但连下好几天的雨,晚上睡觉时,他的呼吸还是会不太顺畅,胸口闷闷的总是睡不久就醒来。

看他人不舒服,她就心疼,后悔死了跑到巴黎来看雨。

「等雨停了就好了。」唐书槐安抚她。「更何况,非洲又有什么好玩的?」

「看埃及的金字塔呀,反正你会说阿拉伯语嘛!」裴璃振振有词地说。「说到这,你到底是怎会阿拉伯语的?」

唐书槐沉默一下。「我爸爸离家那年,由于大家都在指责我,我叔叔就把我带到意大利……」

「你叔叔啊……」裴璃喃喃道。「你很少提到他耶!」

「叔叔大学毕业后就到意大利留学、工作,又在意大利结婚、定居,最后索性移民到意大利,一年才回台湾一次,由于他婚后一直没有孩子,所以很疼爱我们几个孩子,那年还干脆领养我,把我带到意大利去了……」

「领养?」裴璃讶异地惊呼。

「在户籍上,其实我是叔叔的养子。」唐书槐解释。

「那你会的应该是意大利语啊!」

「我会意大利语,也会阿拉伯语,我婶婶是约旦人,阿拉伯语是她教我的。」

「约旦人?」裴璃双眼一亮,「那她是不是穿黑袍蒙面纱?」好奇死了。

「没有。」唐书槐好笑地摇摇头。「婶婶是那种很叛逆的现代女性,才会一个人跑到意大利去念书,学习西方人的知识与生活习惯,除了肤色和五官,她跟一般西方人没什么两样。」

「酷!」裴璃赞叹。「那你是在意大利念书的啰?」

唐书槐颔首。「念到高中,我爸爸去世那年才回台湾,当时叔叔婶婶也陪我回去,暂时接管我爸爸留下来的公司,因为我们几个孩子都还没有能力接手。直到我退伍,可以接手公司之后,他们才回意大利,但一年后,他们就因车祸逝世了。」

裴璃想了一下,忽又兴致勃勃起来了。「那我们到意大利去好了!」

「去意大利干嘛?」唐书槐语气平淡地道,但表情却透着掩不住的感伤。「虽然叔叔把房子留给我了,我也没有卖掉,但一直都借给婶婶的弟弟居住,替叔叔婶婶办完丧事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

「怕触景伤情?」裴璃了解地偎入他怀里,并环住他的腰,让他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寂寞的。

「叔叔婶婶真的非常疼爱我,当年如果不是他们把我带离开台湾,我……」顿住,唐书槐也紧紧地圈抱住她,下颚抵在她头上,眼神哀伤。「他们只有我一个孩子,所有的爱都灌注在我身上,有时候我会觉得,他们更像是我的亲生父母……」

「我懂,我懂,就像我……」猛然断音,舌头硬拉回来,及时改口。「呃,我是说,我可以了解那种感觉,真的!」

唐书槐静了两秒,圈抱住她的双臂蓦然紧了紧,旋即松开她,扶起她的下巴,低眸俯视她,眼神是一种彷佛可以透视她的深沉,然后,他嘴角徐徐扬起,撩起一弯温柔的笑。

「好吧,我们就去看看!」

触景伤情固然令人感伤,但是,美好的记忆更需要时时去回味,那会带给人一种美好的心灵滋润。

真正的幸福,是历经再长久的时间也不会褪色的。

他了解她的心意,她希望他能感受到更多爱的浸润,无论是过去或现在的爱,所以才鼓励他回到过去,去回想一下他曾经获得多少深挚的爱,那份爱,将会在他心中保存到永远。

而她也明白他已意会到她的心意了,顿时,心头因他曾受过的委屈与痛苦,涌现一股酸楚的柔情。

「老公。」

「嗯?」

「我爱你。」头一回,裴璃将内心的情绪说出了口。

「我也爱妳。」唐书槐低喃,俯首,深深吻住她的唇。

无论是过去或是现在,始终都是有人深爱着他的,直到将来或生命结束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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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来到巴黎就碰上连下好几天的雨,而当他们整理好行李打算要离开时,雨竟然就停了。

「闷啊!」望着晴空万里的天空,太阳高高挂,裴璃闷闷地咕哝。

唐书槐失笑,抚慰地亲亲她。「既然雨停了,我们就多留几天吧,大老远来到巴黎,起码要看看再走,嗯?」

终于,他们能够开始参观巴黎,艾菲尔铁塔、凯旋门、塞纳-马恩省河、香榭大道、凡尔赛宫、杜乐丽花园、红磨坊,他们就像一般观光客一样参观一般观光客会去的名胜古迹,因为,裴璃只是想看看巴黎到底是怎么个浪漫法而已。

但是,令人扫兴的是,在以上那些观光景点,几乎都看得到法国安全部队的士兵在那里来回巡逻。

「这边也有卫兵换岗表演吗?」裴璃喃喃道。

她就是爱说笑!

唐书槐好笑地瞥她一眼。「前两天新闻有报导,极端伊斯兰组织可能正在策画对欧洲发起新的恐怖攻击,尤其是在法国——因为最近法国制定了一项禁令,禁止在街头上戴头纱等典型的穆斯林装束,所以法国当局不得不提高安全警戒……」

裴璃惊奇地侧过脑袋来看他。「你也懂法文?」没想到老公这么厉害!

「完全不懂,不过……」唐书槐瞥向他们身后不远处的美国观光客。「他们正在谈论这件事。」

「咦?真的?」裴璃立刻把耳朵歪过去倾听,片刻后……「难怪。」

「我在想……」唐书槐望着那位巡逻士兵,沉吟。「是不是我们应该早点离开比较好?」既然不安全,早点离开为妙。

「好。」裴璃不假思索地同意了,起码为了孩子,他们必须保重自己。

「那我们现在就回去整理行李。」

整理行李花不了多少时间,然后,他们就到饭店附设的餐厅,打算享受一顿悠闲的晚餐之后,再去逛逛浪漫的巴黎之夜,翌日才搭中午的飞机到意大利。

因为他们只订得到翌日中午的机票,看来,想「逃命」的不止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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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夜晚的巴黎比白天更有魅力,无论是通宵达旦的狂欢,或是追求心灵上的飨宴,不同要求的人,都可以在巴黎找到适合自己的夜生活。

裴璃和唐书槐两人对声色犬马的夜生活都没有兴趣,他们宁愿在塞纳-马恩省河畔找一家咖啡馆,相依相偎在临窗的座位,轻柔浪漫的抒情乐音飘荡在静谧的空气中,一边喝咖啡,一边欣赏月夜星空下的塞纳-马恩省河景致,时而几句亲昵的爱语,时而两人融为一体,悄悄地唇舌交缠。

在法国,在巴黎,亲吻就像呼吸一样正常。

不过,咖啡馆里的客人也不算多,二十几张小桌子,不到十张有人,而且全都是情侣、夫妻,只有一张桌子是两个中东男人,就坐在裴璃他们身后,他们正以阿拉伯语对谈,明知没有人听得懂,仍然小心翼翼地用细小的声音说话。

的确没有其它人听得懂,除了唐书槐。

「最后再确认一次行动步骤,阿拔斯,有问题现在还可以问,没问题的话,直到行动开始之前十五分钟,大家都不能再联络了!」

「我已经确认过好几次了!」

「第一次参与这种行动最容易出错,再确认一次!」

「好好好,再确认一次就再确认一次!」

然后,两人不再出声了,唐书槐却开始变脸色,由震骇到惊恐,再由惊恐到惶急……

「没问题,每个步骤我都仔细确认过了,绝对没问题!」

「好,那我们分开行动,单独一人比较不会引起警方的注意,记住,直到行动开始前十五分钟才可以联络,届时我们要确认是不是有谁被抓了,只要有一个人被抓,我们就得更改到地点b!」

之后,那两个中东人就离去了。

就在他们踏出咖啡馆的那一剎那,面青唇白的唐书槐也猛然揪起裴璃,急急忙忙到柜台付帐,慌慌张张地拉了她就走。

「我们今晚就离开巴黎!」

「耶?」裴璃张口结舌。「但……但你不是说订不到今晚的机票?」

「那……那我们明天一大早就到机场去等!」

「为什么?」

「不要多问,听我的就是了!」

「可是……」

唐书槐定住脚步,回过身来,表情是一种强抑恐惧的生硬。「小璃,我从来没有勉强过妳什么,只这……这一回,请妳……什么都不要问……听我的就……就是了,可……可以吗?」

看他说着说着竟然喘起来了,裴璃十分吃惊,因为他已经有相当久一段时间没有发作过了。

「好好好,我什么都不问了,全都听你的,」她慌忙道。「你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只是……」唐书槐愈来愈喘了。

「是是是,你没有生气……」裴璃一边应和他,一边忙着从他口袋里掏出气喘吸入剂来弄好,放到他嘴前。「来,先吸一口再说!」

唐书槐用力吸了一口,然后阖上眼,等待药效发挥作用。

片刻后,他睁开眼,无力的一笑。「放心,我没事。」

裴璃仔细端详他,见他已恢复正常呼吸了,这才挽着他的手臂,徐步地慢慢往前走。

「那我们走吧,回饭店去,不过,不要走太快。」她果真什么都不再问了,只是默默地陪他回饭店,所有的狐疑都搁在心里头纳闷不已。

他怎么了?

回到饭店房间后,唐书槐叫裴璃先去洗澡,待裴璃洗完出来,却发现唐书槐刚从外面回来。

「你去哪里?」

「我……去买报纸。」

法文报纸?

他看得懂吗?

买来的报纸又在哪里?

裴璃继续纳闷在心里,依旧不多问,待他洗好澡之后,两人一起上床,偎在他怀里,她可以感觉得到他的心跳始终平稳不下来,整个晚上,他一直辗转不安地难以入睡,甚至又发作了一次哮喘。

他究竟是怎么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得搭上离开法国的飞机之后,他才能够安心下来,那么,就等他们搭上飞机后,再来考虑如何「审问」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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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唐书槐就带着裴璃来到戴高乐机场的出境厅等候。

看他频频瞄手表,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裴璃委实担心他会不会又发作哮喘,又不知该如何安抚他,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他为何不安。

考虑片刻后,她决定跟他聊聊意大利的事,也许能让他分心也说不定。

「呃,老公,你在意大利是住在哪……」但话才刚起头,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请问两位是美国来的唐先生和唐太太吗?」

两人愕然仰眸,眼前是两个西装笔挺的法国人,一个褐发,一个黑发,两人俱是眼神凌厉又犀利,表情之严酷更是令人心头发毛皮皮挫。

「是。」唐书槐疑惑的来回看他们。「请问你们……」

「我们是反恐情报处的人,请跟我们来一下!」话落,不由分说地硬把他们扯起来拉走。

什么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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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九点二十八分,有人打电话向警方通报,在七月十四日国庆前夕,也就是七月十三日夜晚,在开始施放烟火的同时,恐怖份子将在巴黎进行恐怖袭击,根据我们的追查,那通电话是在克里雍饭店外面的公用电话打出去的,从道路监视器的录像,我们又发现在昨晚九点二十八分前后,只有唐先生曾使用过那支公用电话……」

他在说什么?

电视新闻报导时间?

还是现在是在拍戏,而他们是硬被拉来凑数的临时演员?

裴璃满头雾水地看着那个褐发的男人叽哩呱啦地说了一大串——而且是用那种腔调很重的英文,她转头想问问唐书槐知不知道那男人在说什么,却见他一脸强作的镇定,额上冷汗直冒。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唐先生,」褐发男人双眸危险地瞇了起来。「请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既然你通报我们了,就是好意要警告我们,那么,何不大方一点,告诉我们你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让我们去查得更详尽一点?」

「我说了,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唐书槐的镇定愈来愈勉强了,但他依然非常坚持。

「唐先生……」

一再问不到答案,褐发男人的表情狰狞起来了,很明显的打算要来上一段精釆的「严刑逼供」了。

但很可惜,他还没机会冒出恶魔角来炫耀一下,就被一旁的黑发男人硬扯到一旁去低声细语了几句,褐发男人皱起了眉头,一脸不赞同的表情,于是黑发男人又说了好几句,终于,褐发男人点了头。

「唐先生,或许你需要一点时间考虑考虑,」黑发男人说。「那我们就先离开一下,让你好好想想吧!」

「我想……」褐发男人沉吟一下。「一个钟头应该够了吧?」

于是,两个男人离开了,留下唐书槐和裴璃在这间四面都是墙的侦讯室里大眼瞪小眼,好半晌后,终于,裴璃忍不住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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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认为他会说吗?」

「当然,你没注意到吗?他老婆一脸莫名其妙,应该是完全不知情的,所以用不着我们费神去审问,他老婆自然会替我们问出实情来的。」

「他们是台湾人,要是他们用中文交谈怎么办?」

「所以,我早就叫人找来一位中文翻译了!」

「好,那我们就去听听看,他老婆的『审讯』功夫是不是比我们厉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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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

一脸痛苦的挣扎了好半天后,唐书槐终于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会陷入这种窘境都是他的错,她有权利知道实情。

虽然,不知道后果会如何。

「我……」临开口的这一剎那,他还是又犹豫了一会儿。「从很小的时候,就偶尔会听到一些奇怪的说话声,说奇怪,是因为我明明听到了那人说话,但偏偏那人根本没有开口说话……」

「呃?」腹语?

「我就是在那种状况下得知我爸爸有外遇的。」唐书槐苦笑。

「耶?」他爸爸会腹语?

「我叔叔带我到意大利之后,我听到的那种奇怪的说话声也愈来愈多了,原本只是能听到单独一个人的说话声,后来却逐渐能同时听到好多人的说话声,譬如在学校,明明只有老师一个人在教课,我却可以听到所有同学们都在说话……」

「……」这太诡异了,不可能他认识的人都会腹语吧?

「妳知道那种感觉有多可怕吗?无论何时,无论在哪里,在学校、走在路上,随时随地都可以听到四面八方传来一大堆人嘈杂的说话声,明明没有人说话,或只有几个人在说话的……」唐书槐抱着脑袋,回想起当年,依然觉得痛苦不堪。「我觉得我可能是疯了!」

可能?

那明明就是疯了好不好!

八成是他在精神上承受不住家人对他的同声指责,以至于出现这种异常现象,没办法,他在精神上是比较脆弱一点……

呃,好吧,是很脆弱。

「老公……」幸好,现在已经治好了。

「叔叔也很替我担心,就带我去看心理医生,医生说我是精神分裂的幻听,但治疗了一年多,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严重了,我听到的声音更多了……」脑袋在双臂中揉摇着,彷佛想抹去那时的痛苦记忆。「最后,我已经分不清哪些是人家真的在跟我说话的声音,哪些是我幻听的声音了!」

「老公……」裴璃看得心痛,忙将他揽在怀里安抚。「嘘,嘘,没事了,没事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对吧?我们应该活在当下,没有必要再去回顾过去的痛苦了,那没有任何意义,对吧,对吧?」

对,那一切都过去了!

一如以往,裴璃总是能带给他精神上最需要的助力,无论是生活上的活力,或是对抗痛苦回忆的精神力。

于是,唐书槐离开她的怀抱,深深吸了口气,振起精神,再继续往下述说。

「然后,当我开始『看』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影像时,医生就建议叔叔让我住院治疗,叔叔愤怒的拒绝了,他不想让他唯一的孩子被送进精神病院里去,于是辗转打听到德国有一位十分权威的心理医生,立刻带我去找那位医生,希望能得到不同的诊断或治疗方式,而那位斯得曼医生也果然诊断出我的真正毛病了……」

真正的毛病?

不是精神分裂吗?

「是什么?」裴璃急急脱口问。

「是……」唐书槐又迟疑了好半晌后,才自暴自弃似的叹了口气。「妳听过读心术吗?」

读心术?

「咦?」现在又是说到哪里去了?

「就是可以接收到他人的思想波。」唐书槐不情不愿的解释。「那就是我所听到的声音,不是用嘴巴说出来的话,而是人家心里面所想的话——也就是在我周遭旁人的思想,所以我才会听到那么多的说话声,一般人除非是睡着,否则清醒的时候,就算不说话,心里多少也会想些什么的……」

「……」老天,这已经完全脱离她所能理解的范畴了好不好,她还宁愿他是精神分裂,至少那一听就懂。

唐书槐看着她,皱了皱眉。「这……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比较好,按照斯得曼医生的说法,就是除了五种以生理作用为基础的感官之外,我们人类还有第六种不同于有形感官的无形感官为沟通管道,就像无线电波一样,可以接受到一般人接收不到的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