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初夏的夜晚雷声轰鸣，闪电划过紫禁城的夜空，惊动了林间的飞雀，眼看就要落雨。紫禁城内人头攒动，长春宫外拥满了太医，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下，紧接着，所有人齐刷刷纷纷跪下。太医院外领头的太监朗声高喊：“蒙上天恩泽，贵妃孙氏，已怀龙嗣，朕欲推恩百姓，故大赦天下，与民同庆，钦此！”

一滴黄豆大的雨点滴落在那卷圣旨上，晕染了墨色，而后，噼噼啪啪的夜雨从天而降，从太和殿外一直到宫门口，跪拜的朝臣嫔妃们齐声高呼“谢万岁隆恩！”这阵阵高呼声渗入暴雨声中，倒显得孱弱。

这一年是宣德九年（1434年），大明王朝正处盛世，宣宗虽育有两子，但这二子皆非正宫娘娘所生养，正宫皇后不得宣宗欢心，倒是一向受宠溺的孙贵妃这次立下了大功。宫里上上下下都传孙贵妃这一胎可是未来的太子，万般怠慢不得，且宣宗已下了严旨，孙贵妃娘娘这胎龙脉必须保住。

已入深夜，太医院上下还在忙碌。谁都知道，若有一点儿差池，明日早朝可就身首异处了。现如今，进给长春宫的药物，必须得有三名以上御医验看，没有吏目以上职位者签字画押不得放行。程十三一边滤药一边冥思，却被一旁的太医总管使劲砸了砸脑袋，程十三回过神来，太医总管鄙夷地看着他，喃喃道：“不入流的草包！”程十三低垂着眼睛，拳头刚握紧又放下，他的手掌粗短而黝黑，虎口处还有一块黛色的胎记，奇丑无比。待太医转过身去，他抬起眼睛，死盯着太医总管的后脑勺，这目光里似能放出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