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老是红灯

确定一个目标不是最主要的,关键要看你如何去实现它以及怎样锲而不舍。

下一步,何东想干什么?

在老妈逼迫下何东只能辞了“家传鲁菜馆”的工,上网溜达找工作。他通过给餐馆老板娘出主意发现自己挺享受帮人创业的过程,正好看到远大创业工场在招业务运营专员,幸福感立时就跟通了电一样充满全身,再加点力度,都能抖起来。

这公务员该辞,这路走的对,要不辞职什么时候能轮上他到餐馆端盘子?要不端盘子怎么知道自己对做生意还有一套?心潮有点小澎湃,何东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把求职申请又锦上添花了一翻就发了出去。有了努力方向,眼前的路就顿觉宽广,一盏红灯都瞧不见,铿锵,铿锵,铿铿锵!

晚上何西何南过来,何南说要教他们北美最时兴的一种扑克玩法“Poker”,何南洗牌的时候,何东不失时机地说:“我先宣布一事……”

“慢着慢着,”何北说,“我现在一听你用这口气说话就紧张”,说着捂着胸口慢慢往下倒,“何西,我心脏不跳了……”

何东不理他:“我应聘远大创业工场业务运营专员的职位了。”

何北一下坐了起来,瞪着眼看他:“不打工了?”

何东摇摇头:“不打了,我已经知道我喜欢干什么了,二十一世纪就这么速效。”

“创业工场是干什么的?”何北问。

“帮别人创业……”

“帮别人创业?”何南吃惊,“你知道怎么创业吗?”

“知道呵,我给‘家传鲁菜馆’提了多少条建议,你知道吗?”

“你给一个餐馆提了点建议,就觉得你可以帮所有的人创业了?”何西说。

何东点头:“可以这么说,大同小异,做生意的规律都是一样的。最主要的是,在帮助别人创业的过程中,我感觉特别好,成就感,认同感,不断成长的满足感……天不负我意,‘远大创业工场’正好在招聘……”

“有点异想天开。”何西说。

“我,再实事求是一次,经济专业本科,搞了五年国际经济贸易研究,还有在餐馆的工作经验,要学历有学历,要经验有经验,你说这位子是不是有点非我莫属的意思?”何东说。

何南笑了:“你一不是学商的,二坐了几年办公室,三自己业余也没创过业,怎么就能帮别人创业?”

何西看着何东:“有点狂想症。”

何北嚷嚷:“表决表决,少数服从多数,不同意何东的举手?”

何西何南何北都把手举得高高的。

何东不以为然:“我的事儿我做主。”

“前途一片黑暗,哥,我能提前替你哭吗?”何北说着就嚎了起来。

何西何南都假装大哭着附和。

何西突然停止哭泣:“我跟丁香的事怎么办?”

“有情况?”何北问。

“你不是跟踪追击呢吗?”何东说。

“从我们在老杨拉面馆吃过那次饭后,她就不接我电话了,到医院门口等她下班也等不着。”

“谁呀?”何南听得挺懵。

“何西看上的一精神病医生,你肯定吃饭吧叽嘴了吧?”何北说,“吹了吹了,你们不合适,丁香姐那气场,跟咱们说话那底气就跟列宁在红场发表演说似的,你镇不住她。什么样的人能消受的了她,咱中国五百强的老总,还得是前十名的。”

何东也说:“她要不愿意就算了,真成了你也难受,你爸,她爸都在医院,你不成监管对象了吗?还双重的。”

“辞职,上西藏溜一圈,喜玛拉雅山能爬多高爬多高,没有具体要求。”何北起哄。

“来来,开始了。”何南已发好牌,“这个能测经商能力,咱们看看何东到底怎么样。”

丁香跟何西在老杨拉面馆吃完拉面那天晚上,书桌前,丁香拄着下巴颏对着计算机,想着她和沈昌在一起吃拉面的情景,象昨天一样,触手可及。沈昌大快朵颐的吞咽声仿佛还在她耳边响着,响着,那拉面可真香。她好像在看屏幕,其实那眼睛早已透过墙壁,看着茫茫的夜空,和在夜空中孤独地飘浮着的自己。

她不想再见何西了。北京灰色的天空,繁忙的街道,和那拥挤的人群,只要她和何西在一起,都能唤起她对沈昌的回忆。她和沈昌曾经一起亲热地走在这样的天空下,曾经手拉手在这样的街道上漫步,曾经相拥着在这样的人群中穿行。这种回忆,象用小刀在扎她的心一样,疼。

别看何西没谈过恋爱,但他经过多年的观察总结出来的经验是,所谓恋爱,对男孩来说,就是喜欢上一个女孩,然后想办法让女孩也喜欢上他,这就是恋爱。一个医生能运用纯理科生简单明了的推理方法得出这么哲学的结论,说明何西脑子属非进水型。

和何东何南何北比,何西是个幸运的孩子,父母医学院同学,老妈属于喜欢在老公面前撒娇的主儿,这在大跃进歌声中长大的五零后里面属凤毛麟角,偏老爸又特别喜欢照顾老妈,所以这对就总是蜜里调油的样儿。父母感情好,何西从小就有安全感。有了安全感的孩子,就有敢于表达自己意见的底气,或者说是内推动力,再加上老妈老爸都开明,说白了对自己的种特别有信心,特信任何西,这种信任让何西产生出不愿意辜负父母希望的责任感,偏偏何西的志向当医生又和父母的希望不谋而合了,就让聪明的何西同志顺风顺水地长到这么大。他有头脑,也爱想事,又很单纯。何北为什么老撺掇他辞职,就看他不成熟,太托儿所小朋友,可他觉得自己很熟。

这样的一个何西会怎么对待丁香的冷落呢?

他喜欢她,他要想办法让她喜欢上他。什么办法?几个兄弟不但没给他出什么可供参考的主意,还打击他了半天,他因为自信,习惯我行我素,别人说什么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儿,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上网查了查,得出一结论:心诚则灵。

这天何西提前下班买了一束白百合打的赶到丁香家门口。他早从丁主任那儿不显山不露水地打听到丁香今天上班,其实他已经基本算清楚丁香的上班规律了,他算好等在家门口总能等到下班回家的丁香。

他还真没算错,丁香是回来了,可第六感让她远远地就看见抱着一束白百合的何西,她转身就走,那灵敏劲儿和当年的地下工作者有一拼。

天由鱼肚白转成灰黑,然后就成锅底了,街灯亮了,照着始终在门口踱步的何西。他一定要等到她。

夜深人静,从外面回来的丁香看见何西坐在楼门口的台阶上,怀里还紧紧抱着那束白百合,沈昌从来没有这样过。她走了过去,走到何西身边,何西抬起头,俩人互相注视着,心灵的瞬间交流,让他们都不自觉地震撼了一下,丁香迅速把眼睛挪开,调侃何西:“给谁当模特呢?”

“我有事找你。”何西站起来,直直地看着丁香的眼睛。

“有事还带花?”丁香回避着何西的注视,继续调侃。

“求人办事哪儿能空手呵?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只能带花。你没往别的地儿想吧?”

“什么地儿?”丁香说,心说看谁比谁傻。

“你不是第一次见面就跟我说你没看上我吗,这种话我能忘吗?”何西还真不傻。

丁香笑了:“什么事儿?”

“还是我哥。”估计,要没何东加料,何西这场恋爱还真没法儿谈下去。

于是何西把何东要去创业工场应聘的事一本正经,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又装出很担心的样子咨询丁香:“他这样是不是精神有点问题了?”

听了这个丁香直笑,跟沈昌分手后,老爸老妈总让她相亲,见过另类的,没见过这么另类的。

“你别笑,你笑得这么好看,给我的信息是还挺喜欢我的,我知道这是理解错误,可忍不住就往那儿想。”

丁香终于忍住笑,郑重其事地跟何西说:“孝哥同志,我不跟比我小的谈不是都告诉你了吗,你比我小三岁,咱能不浪费大家的时间吗?”

“你别误会,以后我直接上诊室找你去,这样你就该相信我真是为何东了吧?”何西把白百合塞给丁香,“给你,诊费。”

何西走了,内心挺失败的,可他昂首挺胸,做出很轻松的样子。

丁香闻着手中的白百合,看着渐渐远去的何西的背影。何西回头,看见丁香还站那儿,他潇洒地朝她挥挥手:“回去吧,背影有什么好看的?”

丁香接上:“谁看你了,我在看星星。”说罢,扭身进了单元门。

丁香进了家门,丁主任跟着她进了卧室。

丁主任看着白百合:“看见何西了?在外面等了你一晚上,全单元的人都认识他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找我有别的事儿。”

“他找你能有什么事儿?”

“咨询他一亲戚的病。”

“你信吗?”

“爸,我的事您能不掺乎吗?要不我搬出去您再后悔就晚了。”

丁主任扭过身:“那我冲着墙说行吧,你别听,我有话总得说出来吧,咱国家也没剥夺我的话语权是不是,沈昌那小子负了你,还能真让他把你这辈子都毁了不成,咱得过得更好,那才不愧是我丁某的闺女。”

丁香坐在桌前把玩着那束花:“说完了吗?”

“貌似完了。”

“那您走吧,别忘了关门。顺便跟您说,您那宝贝何西有癔症,千万别把我往火坑里推。”

何西是太傻太天真还是缺心眼,丁香拿不准,半夜三更的拿他们家何东来搪事儿,真以为她能上当?

权筝在电话里听丁香说何东申请创业工场的工作了,挺高兴,心说这不是就走上正轨了吗,于是问丁香:“他那么想去远大创业工场,我要能帮助他进去,他会不会特感激我,然后……”

“你们俩就水到渠成?”

“是。”

“有的男的特烦女的跟着掺合,要适得其反呢?还有你怎么知道这事的,唐娇都跟何北掰了,不就把我暴露了吗?你要不怕,我更不怕,反正我也没想跟何西怎么着。”

“这里技术含量还挺高,你知道吧,我这人逆商特高,越难的事儿,我越来劲儿。”权筝说。

何西本来不想跟何北他们说,被丁香打击就得跟秋天的落叶似的蔫了吧唧,再让他们给踩上几脚,那还能往一块儿攒嘛。可躺床上百思不得其解丁香今天的表现,那擦出火花的眼神,那背影的注视,还有对他坚决的拒绝,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怎么一点逻辑性都没有?连他今天是离丁香更近了还是更远了,他都死活想不明白。

他给何北打电话,让他骂骂可能能清醒点。

何北正跟何东商量既然他已经跟唐娇分手,那老爸就应该投酒吧,现在是胜利在望,让何东帮他创业。何东问,你就这么跟唐娇分手了?“孙子才分呢?”何北说,“不就想趁着现在分的真实劲儿赶紧把酒吧拿下,以后再接着追呵。”可下一个问题就是,何北想让何东去告诉他爸爸他和唐娇分手事儿,显得更真实,正好也接上前几天何守四跟何东说何北跟唐娇分手,他就给投这话茬儿。可何东拒绝去,不愿意以后让四叔认为他是何北骗人的同盟犯。何北就说那我要不说实话,就说跟唐娇分了,你是不是就去了?何东说,可你已经说了,我就没法儿去了。何北正咬牙切齿地骂何东掉腰子,脑残,单细胞,何西的电话来了。

“现在没功夫理你。”何北拿起电话就要放下,一听何西说跟丁香有戏,好奇心立时就代替了事业心,仔细听了起来,听了半天才说:“你没戏,场都没开呢,你就死心吧,要不整整容,换个机器人的芯再去试试?”又听何西说了“瞧背影”的事儿,这主意就来了:“抻着她,咱用欲擒故纵那招。”

“那她要真不理我了怎么办?”

“不理再找别人。”

“那不成,非她不娶。”

“那你就得听我的。”

“怎么抻?”

“把她当空气,行啦我还有事儿呢。”何北说着就把电话挂了,然后指着何东问:“咱们说哪儿了?”

“创业工场。”

“你哪天面试来的?”

“还有一周。”

“这几天我酒吧要定下来……”

“我上班帮别人创业,下班帮你创业。”

说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可骨子里何东还是希望得到父母的肯定,他兴冲冲地回家告诉爸爸妈妈他要去远大创业工场应聘的事儿,何守一郑玉英异口同声:“创业工场?”

何东很自信地点点头:“我越来越发现这条路走对了,这么快就找到自己喜欢干的事儿了。”

郑玉英说:“没看见你有多高兴呵?”

何守一习惯成自然地反对郑玉英:“心里高兴就成,还非得咧个嘴傻乐才叫高兴?”

“现在有你说话的地儿了,要不是我上餐馆闹,何东还在那儿当跑堂的呢。儿子,你得答应妈,你要聘不上就回原单位,我把你那辞职书要回来了,现在算你请事假。”

何守一何东一愣吃惊地看着郑玉英:“啊?”

郑玉英得意地笑着:“我把那吴主任给缠得没法儿没法儿的,他只能把那辞职书还给我。”

趁着郑玉英上厨房做饭,何守一准备跟何东好好聊聊。何守一一向比较保守,也不能说保守就是缺点,要不保守,他这婚可能早离了。

在兵团的时候郑玉英是他排长,干农活手特脆,老拉扯着他。他从小动手能力不强,种地他一没力气,二没灵气,再加上老爸是国民党时期银行的伪职员,他算黑五类,那时候觉得郑玉英挺实在的,也不嫌弃他,俩人就好了。要一直在兵团呆着,他们俩能成模范夫妻。

从他上了大学,又分到北京一研究所工作,郑玉英也调到他们单位当工人,俩人关系就开始变味了。他不知道,一进北京,郑玉英就觉得自己的天塌了,那点麻利劲儿没用武之地了,尤其在研究所讲究科研成果,学历资历,英文程度,郑玉英都不行,所以特自卑。她自卑的表现就是老跟所里人干架,总觉得不能让人瞧不起。人家插队回来的都忙着考大学上电大业大,她不上,怕考不及格丢份子。在业务上没想法也没什么,把老公儿子照顾好了也行,她不,下了班不回家,在外面溜达,等着何守一把儿子接回家饭做好了,她回来吃现成的。为嘛,拿范儿,不是嫌我没学历吗,我偏让你伺候我,以此得到小小的心理满足,同时也就把何守一的心彻底伤透了。

为了何东,何守一坚守下来。何东的表现让他觉得值,起码没因为夫妻的关系影响到儿子的前程。可何东这么一折腾,他着实有点受不了,要知道是这结果,当初还不就离了呢。这何东也是,不让在家住,他还真就走了,该干什么干什么,他倒对儿子完全失控了,这不行,没家长的指导,孩子就得摔跟头。摔跟头容易,那得用多少倍的力气才能爬起来继续往前走呢。他担忧地问何东:“要万一去不了,你下一步准备干什么?”

何东拿出一张纸递给何守一:“爸爸,你看人家这招聘条件,学历,经验,我哪条儿不符合?就跟专门为我设定的职位似的。”

何守一看完:“那你也应该做最坏的准备……”

“爸爸,这就是代沟,我们八零后习惯什么都往好了想,可以让自己老生活在希望中,这样才能老高兴,老感觉特幸福。”

“你现在幸福吗?”

何东点点头:“那指数‘噌噌’地往上窜。”

“还真没看出来,老觉得你一身事儿。”

“这家不要,我再去别的家,我发了好多求职信,反正就想帮人创业。”

“老板招人不是看你喜欢不喜欢干这个,是看你能不能给他挣钱。”

“喜欢才能干好。”

“喜欢也得看有没有这个能力,这样给你一年时间试试,看自己有没有本事干这个,不行该干什么干什么。”何守一说着说着火就来了,心说“多大了还这么折腾?”

“好马不吃回头草,”何东站了起来,“我再去单位交一份辞职申请。”

何北看何东不愿意给他当说客,只好亲自上任,特意在中午时间提了一兜何守四爱吃的饭菜屁颠颠地到了老爸办公室。何守四一看他就问:“听说你又不干了?”这可不是好兆头,何北赶紧低声下气,篡改了一下时间地点为自己申诉着:“您不是让我跟唐娇分手吗,我真跟她分了,要不您去调查去?”

“分手跟辞职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您说一分手就给我投酒吧,我就赶紧辞了,学习怎么管理酒吧呵。咱家又不是亿万富翁,您给我投过录像带店,台球厅,武术学校的,光见钱哗哗地往外流,也没见赚回一个钱,我觉得特对不起您。您说您容易吗?长期跟我妈两地分居,想跟墙头杏发展发展吧,我还老在这儿碍事。再说把我都荒废成这样了,再这么往外扔钱,那不成人财两空了吗。”

“得得得,怎么那么多废话呵,什么事?”

“您不是说要给我投酒吧吗?”

何守四长长地叹了口气:“人那超市说什么也不要你了……”

“眼见着我要当老板了,觉得他们庙太小……”

“废话怎么那么多?你要愿意从今天开始就在我们厂先干着,干好了咱们再说酒吧的事儿,我打个电话,你现在就可以去车间上班。”

何北“啪”一拍桌子不装怂了:“是不是您跟何东说的我跟唐娇分手你就给投?”

“那时候我不知道你被超市开了。连东西都卖不好,你怎么能开好酒吧?”

何北气得用右手指着何守四的鼻子说;“说话不算话,我就没你这爸!”

何守四“噌”地跳了起来:“混蛋,败家子,你当我愿意要你这儿子呢?”

“行,咱俩从此井水不犯河水!”说完何北就走。

“把你那房子车子都给我退回来!”

何北一愣,这爸还真不能随便不要,心里就委屈上了,他怎么这么可怜呵,这种爸他还得留着,要不就得上大街上住着去了。

何北出了何守四公司的大门就去找唐娇,唐娇不在。他就跑空荡荡的月亮湾酒吧要了啤酒,对着窗外明晃晃的太阳光喝了起来。

唐娇也没想跟何北真分,看好几天何北都不来道歉也不来盘酒吧,心里就有点发虚。这一上班就看见何北在那儿自斟自饮,桌上一堆酒瓶了,她就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的一样,走到他旁边把瓶子从他手里一把夺过来:“不许喝了!”

这么亲切的关爱,何北真受不住了趴唐娇身上就哭了:“咱俩好好过……”

唐娇一阵得意,这么就收复了?

得知何北的遭遇,唐娇突然有了自己是何北大救星的感觉,于是把他当儿子似的开始支招:“哎,多大点事儿,咱端着金饭碗哪儿能要饭吃呵?”

何北抬起满是鼻涕眼泪的脸看着唐娇:“金饭碗?是铁饭碗吧?”

“你的房子,你不是有套房子吗,拿你房子抵押到银行贷款,不就能把这酒吧盘下来了吗?”

何北乐得是扭出酒吧的。

可回家一看房本傻了,那上面明明白白写的是他老爸何守四的名字。他拿着房本就去银行人家说不行,必须本人来才能贷。唐娇在酒吧见识多广呵,马上支招把房本换成你的名字不就行了。

“我爸他也得同意呵。”

“找一个象你爸的人不就行了,让他到公证处代表你爸把房子赠给你,你不就成房主了,什么款贷不下来?”

何北顿时心花怒放,马上就窜到大街上开始找老爸的“代言人”。正撒目四处寻觅的时候接到何南电话,还没等人何南说话,何北先甩了一通片:“哟,上哪儿寻花问柳去了,这么多天连个声儿都没有?是不是从那什么留学生创业基金会骗来钱了,自己在那儿独享呢,生怕我们沾点光?”

何南在电话里就笑了:“那基金会连门儿都没有,有五十万启动资金人家才给投呢。”

“要有那钱早给我投酒吧了,是不是哥?”

“有一公司对我拐棍特感兴趣,明天要见我。”

还没等何南说完,何北就明白了:“想让我给你当司机兼助理,摆点谱,好让人给价高点?”

“有这意思。”

“穿惊艳点!”

在公司会议室,何南把拐棍放到投影大屏幕上给几个重要决策人在看,边放还边讲解着。虽然何南很卖块儿,产品也是好产品,但是他还是没说服公司接受他以产品入股的要求,他也拒绝接受公司想买断他专利的提议。

何南从自己的小本上又划掉一个公司。

“没事没事,”开着车的何北偷眼看了看本上被何南划掉的好多公司的名字,安慰他,“别怕没饭吃呵,咱耐着性子慢慢找,绝不贱卖咱的东西,想欺负咱们的人,告诉他们还没出生呢,是吧,也不瞧瞧你有个什么样儿的弟弟,马上就酒吧老板了,甭说一根海带,一捆都能养得起。”

“哟,踩合我们?”何南笑了,“你酒吧真要开张了?”

“你就等着瞧好吧!你认识不认识什么人长得特象我爸?”

何南摇摇头:“不认识。”

“你要看见了,千万拜托把他手机号要来,你不是天天往外跑吗,帮我瞧着点儿。”

“想干什么呀?”

“你就甭管了,反正是好事儿。”

别看何南这边厢碰了一鼻子灰,他老爹何守三已经在那边厢把他专利以三十五万的价格卖给了蓝娜工艺品公司,梁美丽的哥哥梁经理了。何守三是何南的老子,没错。自己房子的拆迁款也都给儿子留学用了,也没错。可这事办的,老让他怀里跟揣只小蛤蟆似的,不踏实。他想找一合适的机会,把这事跟儿子说开了。所有他知道的神灵,什么佛呵,上帝呵,圣母玛利亚,土地爷,灶王爷,连门神算在内,他挨个都在心里拜了一遍,希望儿子能让这事顺溜地过去。阿门!

何东面试的日子到了,早上西服革履的他推开何北卧室的门:“我走了……”

沉睡中的何北一下坐了起来:“今天你应聘?我都忘了,我送你去吧?”说着就起来穿衣服。

“不用,太堵,再迟到了,我坐地铁。”

“哥,趁着面试前这功夫赶紧幸福会儿,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何东信心满满:“弟,幸福的大门已朝我开启,这家不成我还有下家呢,这行我是干定了,你就等着瞧好吧。”

“要不行,千万别寻死觅活,我这酒吧不是快开张了吗,到时候帮我创业呵。”

“四叔同意给你投了?”

“哪儿能一棵树上吊死呵,多找几棵都试试。”

“别犯法。”

“我可是你亲弟弟,把我当什么人了?”

早上出的门,都大半夜了,何东也不回来,打手机还不接,把个自称是身经百战的何北急得够呛,只能不断打电话骚扰何西何南。

何北跟何西说:“他跟你最近,你说他要聘不上会出什么事儿?”

“他能出什么事儿?”

“那为什么不回来,也不接电话?”

“是不是被聘上跟同学上哪儿high去了?”

“那为什么关机?”

“正好没电了。”

“你脑袋今天要没被挤,明天肯定得挤,你就等着瞧吧,等你挤了,丁香就待见你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同情。”

何北跟何南找共鸣。

何南说:“就算没被聘上,上小酒馆自己喝两口,不用这么大惊小怪吧?”

“那我就不踏实,你就不能安慰我几句?”

“用英文行吗?”

其实何西何南也着急,可给何北火上浇油不是也没用吗?只能静候。

届时何东同志正坐马路牙子上啃冰棍呢,身边一堆冰棍纸。手机响,这回接听了,话筒里传出何北的声音:“哥,还活着吗?”

何东说:“气如游丝。”

“干吗一直关机?”

“不想说话。”

“怎么又开机了?”

“想说话了。”

“到底怎么了?”

“就是想颓会儿,老跟打鸡血似的撑不住了。”

“创业工场的事怎么样了?”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行吗?”

“行,不提就不提,在哪儿呢,我接你去吧?”

这对话怎么听怎么是二十一世纪版的座山雕和杨子荣呢。

何北找到坐马路牙子上的何东,何东还不想走,何北只得陪他坐着。

看着一堆冰棍纸,何北劝他:“都这样了,还不喝一杯,吃什么冰棍,又老了不是?”

“我是想喝来的,不是怕被警察请派出所去嘛,我现在还没想去体验蹲派出所那块呢。何北,我不知道该怎么往前走了……那创业工场招聘的人说我不适合帮别人创业,让我赶紧找个会计,统计的干干,这打击属毁灭性的……”

何北乐了赶紧绷住:“他们怎么能跟我一样?太没眼光了。他们都面试什么了?你看了那么多书,用上了吗?”

“咳,别提了,他们给我出了一道题,说有一伍先生在贵州乡下,几年来利用当地资源生产一种产品,很成功。但因为受自然条件限制,特别是因为属于劳动密集型,到了几百万的年销售额以后就再也上不去了。后来北京订单剧增,但运费太高,他就把工厂搬北京来了,打算以后还往国外销。不曾想到北京后成本一下就提上去了,所以伍先生必须搞自动化生产以减少人工成本。但是高投资就需要转产有更高附加值的产品,而伍先生对转产心里又没底。所以问我如果让我帮助他们在北京创业的话,我的模式是什么?那我就说了,既然以后要和国外接轨,首先要引资,建现代化的生产线,对公司软硬件设备进行更新换代,组织管理团队,招聘有国外MBA学历的CEO,雇用有丰富经验的生产总监和销售总监,雇用有经验的销售进行扫楼,将销售网直接铺到国外市场……怎么样你觉得我这模式?”

“行呵,哥,够唬人的。”

“人家把我毙了,说我是照搬书本,说我的这种模式直接就把要创业的小企业引入困境,甚至死路,因为商家的第一基本原则就是要量入而出,不能断了资金链。一个几百万年销售额的公司,能有多少启动资金供他们挥霍?”

“你那五年的国际经济贸易研究的经验呢,也没入他们的法眼?”

“人家说了研究五十年也没用,能拿出行之有效的办法帮企业创业成功才是王道。”

“公司应该根据市场的需要定出创业的决策,你不就执行吗,干吗要求那么高呵?明天咱跟他们讲理去!”

“这问题我还真问了,人说人家需要有创造性地发挥公司决策潜力的人他们才用,对只会机械地执行上级决策的人他们没兴趣,因为创业中的变数太多太大,公司不可能管得那么具体。何北,你哥废了,我该怎么办啊?”

何北偷着无声大笑,然后用手抹了一把脸马上变得沉重起来:“你说这老天也是,我哥要什么了?一没想妻妾成群,二没想高官厚禄,不就想幸福点吗,怎么就这么难呢。哥,他们是不长眼,咱找识货的,你不是还申请了好几家吗。”

“我不干这事儿,我第一次这么被人踩合,第一次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原来什么都不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什么都不行。”何东特别沮丧,情绪极度波动。

“老天有眼,这是让你帮我创业呢。”

“你甭用我,再把你那酒吧开砸了。”

“砸不了,不是还有我呢吗?”

何东突然问:“谁为我的事跟他们管理层打招呼了,你知道吗?”

何北摇摇头:“没帮上忙?”

“帮了倒忙,他们给我损的,不过我发现我还真什么都不行。”

“认识到就好。”何北脱口而出,瞧这实话说的,何东瞪着眼直看他。

从这天开始何东就真颓了,缩在家里不出门,也不接电话。何西何南来看他,他把自己锁卧室,谁都不见。何守一郑玉英来电话询问何东应聘结果,何北说他正封闭做准备呢,不是要去好几家公司呢吗。可能老准备吗,何北着急,把开酒吧跟挽救何东联系在一起了,满大街去寻摸貌似何守四的人。

那老话怎么说的来的,功夫不负有心人。何北和唐娇上零工市场随便转悠的时候,就没想能在这儿找到貌似大老板何守四的人,可他们还真看见一四十多岁留长发的民工长得跟何守四一模一样,准确地说是农民版何守四。

何北拿着老爸相片看着小声跟唐娇说:“就是他了。”

唐娇说:“头发不对。”

何北走到那民工面前:“你把头发往后弄弄让我看看。”

民工把头发弄到后面:“找模特呵?额是原生态。(陕西人)”

何北一拍巴掌:“就是你了!”

民工说:“额不是来找活的,额是来找我侄子的。”

唐娇上去搀住民工的胳膊:“走吧,走吧大叔,好活。”

他们把民工带回家,一看何东在卧室里,赶紧小声招呼民工洗澡。

何北胳膊下夹着准备好的一文件袋在卫生间外面走来走去,边走边看表,怎么还不出来呀?

何北急得直催他,主要怕何东发现:“快点,人都快下班了。”

民工有礼貌地在里面说:“这泥老搓不干净你说咋办?”(陕西)

“你多少天没洗澡了?”

“哪儿有地方洗澡,天天就是用凉水冲冲……”

“回来你慢慢洗行吗?”

“回来额就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何北又看了一下表:“爷爷,你能快点吗?”

民工打开门说:“都叫爷爷了,那额就穿衣服吧,洗得真舒服。”

民工穿着何守四的衣服从浴室出来,何北唐娇俩人都愣住了,跟他老爸何守四就是同卵双胞胎。

唐娇说:“头发,头发还是湿的不行,来来,我给你吹吹。”

何北开车,民工坐他旁边,唐娇就不去了怕目标太大。

民工问何北:“这事不违法吧?”

“不违法,你就给我当会儿爸。”

“这么一会儿就从爷爷降到爸啦?你爸呢?”

“我爸到外地办事,不在北京。”

“额可有老婆和俩孩子,孩子都说好对象了,额可不愿意进派出所,那回到家额就没法儿见人了。”

“你就放心吧。”

“那签字要不象怎么办?”

“你练那么多遍能不象吗,别紧张。”

“才二十三遍,你爸……”

何北一个激灵,往车外四处看着:“我爸?”

“你爸上哪儿办事?”

“你说话能不这么大喘气吗?”何北一听“你爸”俩字,全身就开始筛糠。

公证处办事员倒没怀疑这民工不是何北老爸,可是在打电话到公司证实何守四是不是此公司职员时,接线员把电话直接转给了何守四。

何北告诉唐娇,全军覆没。

一跟何北复合,唐娇就告诉权筝了。这没贷上款的事儿,窝心,怎么也得找个人说哒说哒,自己姐们儿不成,跟她们只能报喜不能报忧,要不然怎么维护这优越感呵。所以她就给权筝打了电话,扒了扒这几天刚从何北那儿听来的,什么何东去创业工场应聘,被人给臊回来了。人家还说他,老老实实来应聘就行了还托关系,何东那冤枉呵,现在都不知道是谁托的关系,回来就抑郁了。本来她和何北想帮帮他,把酒吧开起来让他当副经理,他不就能帮他们创业了吗,可没贷上款。她说完轻松了点,可把权筝架火上了。

权筝告诉丁香她把事儿办砸了,她一定得帮他挽回来……

当天晚上,权筝就约舅舅辛燕达一起吃饭。

权筝跟舅舅说:“你看,你们公司是帮助要倒闭的企业起死回生的,何东正好有这方面的特长,有专业知识,又有实践经验,您就要了他呗?”

舅舅辛燕达就说:“不是那么容易,我们这公司你也知道是几个朋友一起攒起来的,不能给公司带来实际利益的人亲爹都不能要,不是我们不讲亲情,是公司要生存,我们不能不这样。”

“我知道,何东保您满意。”

“你们俩不是分手了吗?”

“还是好朋友,我有什么事他也能豁出去地帮。舅舅您知道我,一般的人我是看不上的,可我就认为他有潜力,给他一个机会吧?帮他就是帮我……”

辛燕达很为难的样子:“他那简历都没说服我,我怎么去说服我的几个合伙人?他那样的简历,说实话在我们公司连面试机会都得不到。”

“要不让他上你们那儿做义工?”

舅舅辛燕达摇摇头:“我们这行特残酷,一个行将待毙的企业,给你钱帮他们重整旗鼓。行,是应该的,不行,白忙,一分钱都拿不到。闲人一个都不能要,帮不上忙还碍手碍脚的。”

权筝急得开始抹眼泪:“那怎么办呵?”

舅舅辛燕达沉思:“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不久要去香港参加一个哈佛最新MBA强化短训班,价格也还靠谱,三天,我给他弄张报名表,让他争取去一下。学习期间我可以从侧面考察一下他的潜质,就算没过我这关,他也能学到不少东西,至少简历上以后可以好看点,不会白去一趟。你看怎么样?”

“这个行,”权筝拍手,“不过您跟他在一个班的时候,千万别让他知道您认识我还是我舅舅。”

辛燕达摇摇头,茫然地看着权筝。

要不说唐娇是热血青年呢,这才多大会儿功夫,人家就灵机一动计上心来,攒钱开酒吧!攒在这儿念cuan,集资的意思。

上哪儿集呵?何北握着手机一通乱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