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赵一米一行人赶到医院的时候林瑶正在一口一口地喂凡语喝汤。

乐陶看见这一幕心里一酸。她想起有一年的冬天,她得了重感冒,裹着被子在家里好几天,每天都是凡语给她准备三餐,将饭菜端到床头。乐陶一撒娇,凡语就端着碗一口一口地喂乐陶。

那时候的情景如今在乐陶看来美得那么不真实。如今,却换成了别人给凡语喂汤。乐陶第一次在那么一瞬间觉得凡语确实是应该娶林瑶这个老婆的。

就在一进门的那一刻乐陶稍稍愣了一愣,所以还没开口说话,赵一米自然是等着乐陶先打招呼的,她们这么一耽搁,倒是让闻子先开口了。

“还真的是你啊!我听乐陶说你的名字的时候没敢想会是你,真实巧啊!”闻子看着林瑶,一脸的惊喜。

“你是……闻子吧?这么多年没见了,你变了不少。”林瑶笑着回答闻子。

“你没变,一点儿都没变,我一下就认出你来了。不过你还能叫出我的名字也真是挺不容易的。”

赵一米拉了拉闻子的胳膊,问道:“她该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个初中同学吧!”

闻子点点头,说:“正是!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好多年没见了。”

林瑶笑着接了一句:“有十年了吧!”

“还有半年就十一年了。”闻子说。

林瑶做出一惊的表情,同时赵一米和乐陶也是一惊。

闻子竟然能如此准确地说出和一个久别人的离别时间,这种事显出的暧昧一整个屋子的人都觉察到了。

赵一米张了张口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在这样一个情景下,大概她说什么都是不妥的。

闻子似乎觉察到了大家的异样表情,哈哈笑了两声,说:“你们难不成还以为我暗恋她?一个自主创业的有为青年,他的最大特点就是特别具有时间观念的。”

赵一米这才笑着对闻子说:“那你倒是说说,我们认识几年了?”

“八年了多了,正好等到孩子出生就够九年了。”闻子说完,拉过赵一米,对林瑶说,“林瑶,这是我老婆赵一米。”然后闻子指着赵一米的肚子又说,“这是我们家宝宝,小闻子或者小一米。”

闻子的话引来了一屋人的笑声,刚才的尴尬总算是过去了。

在闻子他们说话的时候乐陶已经站在了凡语的床前,乐陶的眼睛一直盯着胳膊和腿都绑着绷带的凡语。凡语只是轻轻地对乐陶微笑,此时他看到活蹦乱跳的乐陶竟然一点也没有怪她骗自己,等到大家因为闻子的话笑完之后凡语才对林瑶说:“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来看看我。”

林瑶微微一笑,笑容里尽是贤妻良母的温柔。她说:“我知道,乐陶打过电话来了。你竟然从来都没跟我说过你有这几个这么好的朋友,你看,你刚出事人家就来看你了。”

凡语张了张口,正在想理由解释,林瑶却又自顾说:“也怪我,平时对你关心不够,从来都不问这些问题,也没有让你叫朋友到家里来玩玩。”

“也怪我,应该早点介绍你们认识的。”凡语顺势说。

乐陶忽然抬起手腕,说:“咦?手表没带啊?一米,几点了?”

一米还没来得及回答,林瑶接过去说:“差五分钟就八点了。”

乐陶一听,嘴巴一张,惊讶又慌张地说:“完了完了,今天约了一客户签合同的,就是约了八点。闻子,你赶紧开车送我一下。”乐陶说完也没有再对凡语说一句话拉着赵一米和闻子就走了。

等出了病房,赵一米对乐陶说:“装什么啊?你什么时候戴过手表了?还约客户签合同,你不是法语翻译吗?什么时候做起业务了?”

乐陶看也不看赵一米,闭着嘴一声不吭。

其实赵一米是知道乐陶要逃走的原因的,她之所以这样说只是为了让乐陶把心里话说出来,女人不能在心里藏着话或者让情绪堵在血管里,那样会因为全身不通畅而神经错乱,所以有一个能让女人说出所有秘密的闺蜜是多么重要。

可是乐陶此时不想说,她需要很多的时间来消化整理刚才在病房看到的一切。她不断地问自己,这样的生活是她想要的吗?如果不是那为什么他们那么简单的对话会刺|激到她?

乐陶不断地在回想刚才凡语和林瑶说话时的样子,不断地问自己到底要什么。

“一米。”乐陶忽然对赵一米说,“你真的觉得你幸福吗?我是指有了婚姻这件事真的让你从心底里觉得幸福吗?”

赵一米笑了,她还是做着老动作,用手抚摸肚子,对乐陶说:“婚姻有没有让我幸福我现在真的不知道了,但是这个肚子是真的让我觉得幸福。这种幸福可以让我不顾一切地保护这个孩子,你看我现在,不修边幅,不使用任何化妆品,不|穿高跟鞋,不在意体重,每天只想着宝宝会不会健康,营养是不是足够,是男孩还是女孩,是不是很聪明很漂亮……这些问题带来的感受可能这一辈子只会有这么一次,所以这一次的体验多么难得。”

“一米,如果你有一天后悔有这个孩子了怎么办?”乐陶又说。

赵一米看了看闻子,然后她轻声说:“也不是没有后悔过。”赵一米说的是闻子的出轨事件。

闻子看了赵一米一眼,然后又将眼神转了过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赵一米的手机就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响了。

一条短信,赵一米打开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号码,一看内容就明白了。

“我其实不想再纠缠,看样子我已注定要出局,那么我就告诉你一个你不知道的秘密吧!闻子心里还有其他女人!”

是王茹发来的短信。

本来已经过去的事只好再一次被提到了台面上,赵一米努力平静的心境再也无法平复了,她其实想的很简单,她认为闻子能处理好一切,就算还没有处理好至少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她或许还可以掩耳盗铃地安心等待宝宝的到来。

赵一米想,夜来香这名字起的真好,把香气都播撒在黑夜里的女人估计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但是一想到人家已经隐忍了三年,如今却是一副鱼死网破的势头,这原因多半也是闻子招惹了她,招惹了之后还不能摆平,亦或者,闻子招惹的太过火了。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不仅仅有夜来香,平白无故地又冒出了另外一个香,赵一米觉得头大。

赵一米收到那条短信的时候当时大喝一声停车,把乐陶和闻子都吓得不轻。而赵一米自己也不知是因为用力过度还是情绪起伏太大,肚子忽然一阵疼痛。

闻子将车停下来的时候,赵一米抱着肚子眼泪哗哗地往下掉。这下可吓坏了闻子和乐陶,赶紧送赵一米去医院,赵一米只是摇头,嘴巴里却说不出来话。

闻子抱着赵一米问她到底怎么了,乐陶也着急地在一边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半晌,赵一米终于哇地一声哭出声来,反反复复只说一句话:“我可怜的孩子……”

闻子不停地安抚赵一米,嘴巴里一直叫着老婆老婆,慌慌张张地竟真忘了去医院的事,最好还是乐陶猛地一拍说赶紧去医院吧说不定是要生了,闻子这才赶紧开车往医院赶。

赵一米还是只是哭,不多说其他。

可是车开到一半的时候赵一米的哭声戛然而止,闻子和乐陶赶紧又问怎么了。

赵一米没看闻子,瞅了乐陶一眼,说:“我哭你们要问,我不哭还要问。”

“不哭也要给个理由啊。”乐陶说。

赵一米擦了擦眼泪,在昏暗的车灯里用水汪汪的眼神可怜巴巴地望着乐陶,非常委屈又担心地说:“宝宝忽然动的厉害,从来没有这么厉害过,我想是我的情绪影响到他了,我不敢再哭了。”

“你还知道心疼宝宝呢?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乐陶又问。

赵一米想了想,把刚才的那条短信递给了乐陶。

乐陶一看,叹了口气,说:“先去医院,你和宝宝都没事了再说这件事。”

医院夜间急诊人不多,闻子跑来跑去地帮赵一米挂号带赵一米看医生,赵一米一个字也不搭理闻子,赵一米看起来似乎气愤难当,实际上心里却是因为彷徨无助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闻子谈判六神无主,于是只好暂时不和闻子说话。

赵一米发现自己如今因为这个孩子心软的就像天上的云朵,风吹到哪就是哪,吹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而且随时还能落下雨来。

心软的赵一米一看见闻子,一听见闻子说的那些好话,立刻就没了主意了。

医生用胎心仪在赵一米肚子上测宝宝的心跳时眼睛时不时地看看赵一米红肿的眼睛,最后,医生把听头从耳朵上拿下来,用笔一边记录一边说:“都这么大肚子了还哭这么厉害干什么?很快宝宝就要到来了,多想想开心的事,你看看,宝宝的心跳都跳到180了,你们这些年轻的父母真是不负责,孩子的事就是天大的事。”

赵一米用眼角斜了闻子一眼,意思是说,如果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这都是你种的因。

闻子此时眉头略皱,医生的话多少让他有些紧张,他看赵一米的眼神就大概知道刚才是赵一米收的那条短信出了事,这事也必定是和自己有关系。

可是事情已经出了,悔之晚矣,闻子只想尽最大努力来弥补。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了,一定要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一个月,等孩子一出生,什么都好办了。

赵一米和孩子都没有什么大问题,赵一米让乐陶回去了,她也实在不想让乐陶再一次观看她和闻子上演的这出关于幸福的闹剧,她也不想用自己的实际情况在乐陶本来就对婚姻失望的心灵上再刺一刀。

回到家,赵一米看起来很平静,她和闻子面对面坐着,赵一米叹了一口气,然后开始说话,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闻子说的,她把从怀孕以来她所记得的和感受到的一切又重新梳理了一遍。

“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我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不要这个孩子,当时我想,真好,我有了我们的孩子,这个孩子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我们之间再也不是简单的看不见摸不着的爱情关系,我们之间有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会像一个绳索,把我们紧紧地拥在一起。我开始孕吐吃不下东西的那一阵子,那么辛苦我都觉得不算什么,反而每次一反胃我都感觉是孩子在长大,他在提醒我他正在我的身体里茁壮地成长。你当然不会明白那种感觉,你当然也不会感受到那个孩子就像一个幸福的种子,种在了你的心里。如果你明白,你就不会……而且是在这样的时候。后来我开始持续地发胖,我知道我怀孕之后吃起来完全的不加节制,连医生都说我体重增加的过多,可是我就算成了个肉球我还是开心,我知道孩子不会嫌弃,你也不会嫌弃。当然,这只是我之前的想法。现在想想,我已经不知道那时候你的表现到底是不是发自内心的。”

闻子刚一张口想要说话,赵一米说:“你听我说完!”

“我知道让你一直憋着你很难受,我指的是那个方面,我知道一个正常男人的需求。可是怀孕这件事真的让我完全没有一点点兴趣和你做那件事,我心里全都是孩子,而且还要担心会不会压到肚子或者会不会对孩子不好。你一直说没关系,你还说我受着累怀这个孩子你就是忍一忍也是应该。这些都是你说的话。我不喜欢家里请保姆,又希望在孩子到来之前多过几天二人世界,所以你也打消了叫你妈妈来照顾我的念头,你开始每天早早地就回来,买菜给我做饭,你说怀孕了不能到外面去吃,外面的不干净。那时候看你一边做饭一边还要接电话处理工作上的事我真的很心疼,可是又很自私地享受这一切,在你的照顾和体贴里我觉得自己像个熊猫,那么珍贵。虽然我偶尔会想你的这些转变全是因为我有了你的孩子,但是这样的想法依然让我高兴,因为你的孩子在我的肚子里。闻子,我是真的爱你的,爱到愿意为你生孩子,因为爱你所有有了孩子才会有这么强烈的幸福感,你懂吗?”

闻子赶紧点头。

赵一米摇摇头,说:“你不会懂的,我知道你不懂,因为你并不是像我爱你那样爱我。我从没要求过你在遇见我之前清清白白地一直等我,可是我确实是清清白白地把第一次恋爱给了你,把我人生里那么多的第一次都给了你,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我对你都毫无亏欠。所以你那么宠我的时候我也是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从孕五月到前不久,我每天撒娇一样地照镜子对你说我又胖了可怎么办啊或者抱着肚子幸福地埋怨这家伙又踢疼我了,再或者在网上一点一点地挑选那些宝宝衣服,越买越多还要说这个也缺那个也缺……你知道这些对我来说有多快乐吗?有一天我躺在床上抚摸肚子,我竟然摸到了宝宝的小手,那只小手总是在我腰间的地方挠我,我当时兴奋地想尖叫。真的,有很多感受,我现在才知道,我无法和你分享,那时候我每天都要告诉你关于宝宝的一点一滴的变化,产检时候做的B超,照的照片我都兴奋地拿给你看,我的心情就像是在医院听见的宝宝的胎动声,像一列火车,轰隆隆地朝着最幸福的未来开去。就还有一个月了,你就连这一个月都等不了吗?你非要在这样的时候把我的美梦全部都打破吗?你非要让我明白我原来以为真实存在我身边的童话真的只是童话吗?你说,你不爱我为何要和我结婚,为何要构建一个海市蜃楼给我呢?”

赵一米说完这句话,眼泪就在眼睛里打转了,她这个时候才正视着闻子,用一种悲哀的语气问道:“你说,你心里那个女人是谁?”

闻子伸手给赵一米擦眼泪,然后将赵一米拥在怀里,说:“我求你不要再哭了,你哭的时候我简直想拿把刀把自己捅了!我真的是爱你的,我心里的女人只有你,如果你生个女儿,那么我心里的女人就又多了一个。”

赵一米在闻子怀里一动不动,冷静的有些冰凉。

“我知道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怎么都不会说的,没关系,就算以前的事都既往不咎了,以后我希望你对我坦诚,每天都要允许我检查你的手机和QQ。”

闻子一个劲地点头说好的。但是说完之后闻子又担忧地看着赵一米,说:“老婆,你是不是有一点孕晚期的抑郁?我听很多人说很多孕妇在孕晚期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无理取闹的状态。”

“我抑郁倒是真的,但是我没有无理取闹。我以为我会傻呵呵地幸福到底呢,我以为我会跟什么孕妇抑郁综合症无缘呢,结果呢,这都是是谁赐予我的?”

闻子看赵一米说着说着又要激动了,赶紧闭嘴,抱着赵一米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要不,我找个人来陪你吧!有个人陪着你会心情好一点,加上现在你随时都可能生,没有人陪着我不放心。”闻子说话的时候在心里嘀咕着是叫自己的妈妈来还是叫赵一米的妈妈来,闻子知道赵一米不想这么早就和婆婆共处一室,于是他说,“要不让你妈妈过来住,这样你的一日三餐也有人照顾了。”

赵一米本想让自己的妈妈过来,可是想想哥哥和嫂子的战争还没结束呢,也不想让妈妈过来给自己操心,如果自己这样和闻子隔三差五的就闹那么一次,妈妈看了该多伤心,两个孩子都过得这么不省心。另外自己生孩子坐月子如果不要婆婆过来照顾怕是以后落下话柄,说自己只和自己的妈妈亲,把婆婆排除在外。虽然事实上就是这样的,但是事情不能做出来。

于是赵一米说:“还是让你妈过来吧!我妈妈去年从乡下过来的时候就说好了是来照顾哥哥嫂子的生活,等着他们生了孩子她还要继续照顾,现在如果叫来我这我怕嫂子心里有想法。再说,你妈妈在老家整天都盼着叫她来带孩子呢。”

闻子听赵一米这么说当然开心,于是在赵一米脸上亲了一下,说:“老婆永远这么体贴。不过我要先和你说,我妈妈是农村人,很多生活习惯和我们不同,你要慢慢适应,她不会的你也要教她。”

赵一米倒是信心十足,说:“我不也是农村长大的吗?才在城里过了几年就忘了根本了?”

一时间说起了让老人来照顾赵一米的话题,赵一米忽然把追究闻子的事给忘记了。

要不怎么说怀孕的人有点呆呢,总是一转身就忘记了刚才还在嘴边的事,孕妇心里唯一记挂的只有肚子里的孩子。

其实说孕妇有点呆是有道理的,只是这呆不是因为头脑变笨了,而是因为心思变少了。

不管是谁和赵一米聊天,三句话不说,赵一米总是能把人家的话题带到怀孕这件事上,如果遇见实在带不过来的,赵一米就开始呆愣愣地看人家说话,不管人家说什么话题统统不感兴趣。只有在说起大肚子时赵一米才会眉飞色舞。

休了七天假,赵一米又回来上班了。

其实在赵一米来上班之前闻子已经强烈表示现在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不要再辛苦了,可是赵一米说就是要上到最后一刻,让那些巴不得她早早离开的人看着她浑身血脉不畅。

但是赵一米怎么都没想到这次她一到公司就接到新的调职令,公司竟然安排她一个即将临产的孕妇去前台做接待工作!

赵一米看了通知之后连生气的感觉都没了,她哼哼笑了几声,说:“这样好啊,客人来了一看,公司的形象很富态,而且本公司人丁兴旺,一个顶俩!”

赵一米说的话惹笑了身旁的同事。

赵一米整理东西准备搬到前台的时候,同事在她耳边小声嘀咕,说公司刚刚来了一个新的人事经理,很多人传言赵一米这次的调职和那个人事经理有关。

赵一米不以为然,说:“一个刚来的人事经理,我又没得罪他,没必要跟我过不去吧!”

同事们立即点拨赵一米说:“人家一来不是要做点决策以显示能力嘛,一看就看到了你这么一个孕妇,于是立即把你调到了合适的位置上。”

“这位置合适?这新来的是男是女啊?”赵一米问。

“女的。”同事回答。

“很老吗?是不是还没嫁人?或者更年期?没嫁人的是嫉妒我怀孕,更年期的是嫉妒我年轻。好了,不跟她一般见识。”赵一米倒是会自我安慰。

“不老,还挺漂亮,走起路来咯噔咯噔,整个公司都能听到她的高跟鞋声。据说因为声音太大,她已经提议公司铺地毯了。”

赵一米不屑一顾,心想这到底来的什么关系户啊,这么嚣张跋扈的。

整理东西的时候赵一米在抽屉里发现了一个苹果,赵一米自从怀孕后一直在公司储藏各种水果以便随时补充维生素。赵一米拿起苹果看了看,发现还没坏,于是削了皮,准备马上消灭。

赵一米第一口刚咬下去,门口就站了个人,先扫视了一圈,然后把目光放在赵一米身上,说:“赵一米,你到人事部来一下。”说完转身就走了。

赵一米点头说好,但是没有打算立即就去,她还在啃着她的苹果。

“她就是新来的人事经理。好家伙,这么厉害,一来就认出谁是赵一米了。”同事们小声议论。

赵一米一边吃苹果一边笑说:“这里就只有我是大肚子,标志这么明显,换了谁都认得出来。”

大家看着吃苹果的赵一米,一个劲地夸奖她淡定。

赵一米心想,事情都到这份上了,自己又是迟早要走的人,还有什么不淡定的呢?

但是等到赵一米到了人事经理面前的时候,她没有办法再淡定了。

这世上有一种尴尬叫狭路相逢,这世上还有一种幽默叫生不逢时。

赵一米当时听见那个新的人事经理说我叫王茹的时候,脑袋瓜子里立马就蹦出了以上两句话。这样的情境已经没有时间给赵一米去找合适的词语来修辞了,她想到的狭路相逢是说的自己和王茹,生不逢时是说的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还没等王茹接着再说下面的话,赵一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她从来都没有过的快语速说:“我辞职,立刻,马上,现在!”

王茹愣愣地看着赵一米,吃惊的表情在脸上一闪而过,然后就笑了,说:“看来你知道我是谁了。”

“我是知道你是谁了,但是我之前并不知道你如此卑鄙,你千方百计地进了我们公司就算了,你还这样整我……哦,不对,你费尽心机到这个公司来的目的不就是要整我嘛!好了,我不跟你玩了,你看看这里……”赵一米得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接着说,“我们的孩子就要降生了,我不想孩子还没出世就陪着我面对你们犯下的错误。”

“好了好了,你别激动!”王茹的脸上没有赵一米想看的奸笑或者讥笑,她平静的皮层下面到底埋着一颗怎样的心?赵一米丝毫看不出来。

王茹接着说:“你听我说完好吗?听我说完再做决定好吗?我叫你来就是想跟你商量调职的事,我觉得这件事公司做的很过分,你一个……孕妇,实在不适合做前台,你不要怪我说的难听,这确实有损公司的形象。”

赵一米一听这话,感觉全身的血都往头顶聚集。作为一个其实已经毫无形象可言的孕妇,赵一米最怕听到的话就是别人说她没形象。当初一直惧怕怀孕的缘由之一就是怕影响形象,赵一米和千千万万爱美的女性一样希望自己永远年轻永远光彩照人。

可是现在呢?

光彩没有了,只有肚子依然照人。

王茹还在继续:“但是公司又不想你继续呆在现在的岗位上,我作为中间人,确实也很难做。加上你又是闻子的老婆,我想我多多少少应该照顾你,所以你告诉我你比较愿意去的岗位,然后我们商量一个折中的办法。”

赵一米仰着头,不假思索地说:“前台!我非常感谢公司的安排,我也非常愿意接受公司的安排,我更加非常喜欢这个岗位。不用你费心了。”

“可是公司前台有规定,一般都要化妆上班,你这样……”

“没事,我化妆!干一行爱一行!”

“你要不要再想想?不要意气用事。”王茹从始至终说话的态度都异常温和。

“我做事从不意气用事。”赵一米说话的态度从始至终都像是吃了枪药。

“可是你刚才还说要辞职呢!”王茹掩嘴轻轻笑了一声。

赵一米一愣,刚才确实还在说辞职的事,一转眼,怎么又变成了这样的结果?赵一米忽然觉得自己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这个世界真扯淡,地球转着转着就把很多关系转颠倒了,你看这堂堂正室遇见了小三竟是小三不慌不忙心安理得了,这正室肚子里还压着个孩子这么大的宝都能不淡定成这样。

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王茹作为一个光脚的有什么好怕的呢?反正在赵一米面前她想要的全部没有,而且她想要的都在赵一米手里,所以赵一米反而显得战战兢兢瞻前顾后地担忧着。

其实,赵一米也可以成为一头猛兽,为了保护自己的领地不惜牺牲一切代价,而她变为猛兽的诱因恰恰是孩子。只是赵一米仍觉得有退路,还没被逼到那个份上。

赵一米那天和王茹的初次会面有点擦枪走火有惊无险的味道,赵一米一直都处于劣势,感觉王茹就在风头浪尖嘲笑一样地看着自己,但是唯一叫赵一米宽慰的是她走的时候甩了一句话给王茹。赵一米说:“这世上最劣质的小三就是从正室那里讨捷径的,可惜,这里死路一条啊!”

赵一米说完这话头也不回地走了,等待走的远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拍着肚子小声说:“宝宝,妈妈是不是很勇敢?嗯,对待这种坏人就是要勇敢一点!”

可是当赵一米把自己的英雄事迹讲给乐陶听的时候却被乐陶一顿臭骂。

“你还真当自己是英雄啊?你被人带阴沟里了你都不知道!你说她凭什么去你们公司?还不就是离你近点让你心里堵得慌回来没事找闻子闹闹,另外她也随时观察动静好采取行动嘛!把你调去前台这种馊主意肯定她出的,她随便使个激将法你就去了,人家说生个孩子笨三年,你这孩子还没生呢怎么就笨成这样了?等你孩子出来你说你还认得我不?”乐陶指指点点把赵一米说的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过了好半天,赵一米缓过神来了,说:“那你说她何必这样呢?我一孕妇。对了,乐陶,昨晚上我梦见一山岗上开满桃花,美的我都不想醒来了。后来醒了之后我还一直记得那个梦,我真希望今晚上再梦见,我还没玩够。我听人家说梦见花就是生女儿,你说我是不是要生个美得像花一样的女儿啊?”

乐陶摇摇头,叹了口气,说:“敌人都站在你面前拿着枪指着你了,你危在旦夕,还这么没心没肺。你能为你自己多想想吗?孩子以后有自己的生活,不管你和闻子怎么样,闻子都是他爸爸,而你,闻子说不是你老公就立即不是你老公了,你看明白没有?你和闻子的关系多么脆弱,是说断就断的关系。”

赵一米想了半天,很不解地说:“可是,他是我孩子的爸爸啊!这关系还不够铁?”

乐陶一听,一时语塞,捶胸顿足地说:“谁说孕妇笨的?谁说的?都是骗子!”

这时候赵一米还不忘奚落一下乐陶,说:“你说你有什么用吧,我还把你当成军师一样的人物,搞了半天你就是打酱油的。”

乐陶叉着腰,说:“好好,我是打酱油的,你该找谁找谁去吧!”

“那个,打酱油的,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说我是不是要生一个花儿一样的女儿呀?”

乐陶很无语地瘫在沙发上。

赵一米自顾自地说:“可是也不对,我记得我做过一个胎梦,我梦见蛇了,人家又说梦见蛇的生儿子。这可真是矛盾。对了,你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管生男生女的清宫表吗?好家伙,还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听说奇准无比……”

“赵一米,请你从我这里带着你的大肚子用无比优雅又傻逼的姿态滚回去吧!”乐陶终于对赵一米忍无可忍。

赵一米看了看乐陶,真的起身回家了。

乐陶看着赵一米的背影,有点恐惧地想等到自己怀孕的时候会不会也就是这样一副白痴样,而且特别容易原谅一些之前根本看不下去的错误?

想当初,赵一米是一个多么敢爱敢恨的姑娘啊,为什么会在遇见闻子之前一直没有恋爱?那完全是因为赵一米总是采取先观察再行动的决策,可是这世上有完美的人吗?每次赵一米一旦观察到她忍受不了的缺点,就是再动心的男人,她也能转头就走,毫不留恋。

乐陶看着现在不但身材面庞就连心都变得和以前不一样的赵一米觉得怀孕对女人来说确实是一件神秘的事。乐陶不能说现在的赵一米这样就不好,因为就算是闻子出轨,就算是王茹站在赵一米面前,这一切都不能阻挡赵一米身上幸福的光环。

赵一米本来想把遭遇王茹的事告诉闻子的,但是一想到乐陶的话她还是有三分顾忌,说到底,就算闻子是她孩子的爸爸,她和闻子的关系还是不牢靠,这件事还是不说为好,省得闻子说自己小心眼。另外,赵一米也不想在闻子面前提起王茹这个人,一再地提起不就等于提醒闻子去想她了吗?赵一米觉得自己不能做这样的傻子,她要她的孩子出生的时候有一个完整的家,一个一心一意爱他的爸爸。

早上赵一米化妆的时候闻子几乎是惊恐一般地瞅着赵一米,说:“你这是干什么?给孩子传输毒药呢?你说你整天吃那些维生素啊钙片的还有什么用?好东西孩子不好补,这坏东西一进去估计就吸收了,你怎么这么不负责啊?”

赵一米笑着低头对着肚子说:“亲爱的,你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毒物吗?你知道周围的空气里有多少尘埃吗?如果你干干净净地来到这世界上是很难抵抗这样肮脏的环境的,所以,为了提高你的免疫力,妈妈决定从现在开始锻炼你,你愿意吗?”赵一米说完,抬头对着闻子甜蜜一笑,说,“他说他很愿意!”

闻子指着赵一米的肚子说:“你小子不要盲从,你老妈在大部分时候都是犯糊涂的,要坚决拥护你老爸知道吗?”

这样的时光对一个孕妇来说是最得意的时光,那些只有孕妇才能体会的快乐会从得意里流出来,流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

往往这个时候赵一米也要抓住闻子的语病死缠烂打,她说:“你刚才说小子了,你怎么知道他就是男孩?我就知道,你就想要个儿子,男人都一样!可是我想要女儿,女儿多好,贴心,是爸爸的情人,妈妈的小棉袄。”

“你不要冤枉我,我说过了,儿子女儿我都喜欢的。”

“你撒谎!我知道的,你想要儿子!”

“……”闻子总是很无语地走开。

闻子无语是因为有一次他对赵一米说不错我就是想要个儿子,这句话简直成了后来赵一米不断打击报复的工具,赵一米并且扬言如果生的是个女儿她一定要告诉女儿当初爸爸是如何如何不想要她,这样的话还是好的,最叫闻子头疼的是赵一米情绪一旦不太好的时候就一副委屈无辜的样子看着闻子说我十月怀胎忍受这么多的痛苦还要走鬼门关一趟才能给你生个孩子你竟然还有要求。

几乎每个怀孕的女人在得知怀孕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怀的是儿子。

这并不是什么虚荣的心理,这仅仅是因为女人想为自己爱的那个男人生个儿子,或者以生个儿子这件事来提高自己在家庭中的地位。

重男轻女的思想被取缔了这么多年,也还是有残余留存。

所以赵一米总是一遍又一遍地用这种询问和质问的方式来提醒闻子,自己未必会生个儿子,好让闻子做好心理准备,以至于到时候看见女儿不失望。

然而这个时候女人想的总是太偏激,就算一个男人再想要儿子,当他看见自己的孩子活生生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不管是男是女,他都会疼爱。

赵一米还在化妆,闻子最后退让了,但是他提醒赵一米说:“这个周末我妈妈就要过来了,到时候她看见你大肚子还化妆会心里不高兴的,收敛点吧!”

“你不说我不说她是不会知道化妆对宝宝有什么影响的。”

“你不要以为农村的老太太就什么都不懂,她是没你懂的多,可是生孩子这事你可没她懂的多,你要虚心讨教知道不知道?”

赵一米看了闻子一眼,心里想说她儿子在我这样的时候出轨我没要求她多多补偿我就算不错了。当然,这话赵一米终究没有说出来。

赵一米第一天到前台工作就出状况了。

所幸状况还是很老状况,赵一米又要请假。

不过这次不是赵一米的事,是赵一年的事。

赵一年心急火燎地给赵一米打电话,声音有点气急败坏。

“你来一趟,赶紧的,我给你看个东西,你嫂子,呸,可能很快就不是你嫂子了,你来给我最后确认一下,如果真是我想的,我立马跟她离婚!”

赵一米一听,事情如此严重,立即请假往哥哥那里赶。

路上,赵一米坐在出租车里的时候还在自嘲地想,我这哪里是快要生孩子的孕妇,我这分明就是吃饱了胀着肚子没事找事的找抽。

赵一年叫赵一米直接到他的服装店去的,说这么重大的事暂时还是不要让妈妈知道为好。

赵一米赶到的时候才发现赵一年今天没有营业,店铺外面的卷帘门才开了一半。

“到底什么大事让你气急败坏成这个样子了?”赵一米一进店就咳嗽了两声,赵一年赶紧把手里的烟头掐掉,然后把门打开透气。

“事情很严重。你来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东西。”赵一年把一份病历还有几张药单递给赵一米,说,“我百度了一下,看起来都是怀孕的女人才用的着的。”

赵一米拿过来一看,药单上写的是叶酸和黄体酮,但是病历本上医生的钢笔字赵一米是连一个字都没认出来。

“病历上写的什么我不知道,但是这两样药确实是孕妇吃的。”

“看吧,看吧!说实话病历上写的什么我也看不懂,你说这些医生是不是有专门的医生字体?写的字只有医院的人能看明白。算了算了,跑题了。这个字虽然我不能全部认识,但是我认识了最重要的两个,你看这里,这里写着早孕两个字,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赵一年指着病历本上的两个字给赵一米看。赵一米一看,还真是早孕两个字。

“哥哥,那这是好事啊?我之前不是还劝你让嫂子怀孕的吗?现在真的怀上了,那你们的婚姻不就柳暗花明了吗?”

“柳暗花明?我看是破屋又遭连阴雨了!”

“怎么?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赵一年又去伸手摸烟,摸了半天也没摸出来,最后使劲一甩手,骂了一声娘,说:“我有个什么资格说想要不想要?这根本就不是我的孩子!”

“哥,这个可不能乱说!你有证据没有?”

“证据?还要什么证据?我已经快三个月没碰她了!她现在怀孕,这算个怎么回事?”

赵一米一听也是一惊,但是嫂子是什么人赵一米向来是知道的,赵一米不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可是转念一想,连闻子都有抵抗不了诱惑的时候,比起闻子,赵一米对嫂子的认识恐怕少之又少。但是赵一米还是不确定地问赵一年是不是能肯定这孩子一定不是他的。

赵一年一拍大腿,拿起手机给老婆打了过去。

“李纯你给我听好了,我要跟你离婚!立即离婚!等着签字吧你!”赵一年说完就挂了电话。

“她怎么说?”赵一米看着赵一年问。

“我不知道!管她怎么说!这绿帽子也给我戴的太大了!不过这事可不能叫妈知道。”

赵一米点点头。

赵一年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手机,咬牙切齿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谁打来的了。赵一年犹犹豫豫的还是接了电话。

李纯在电话那头很平静地问:“我想知道你如此理直气壮的理由。”

赵一年吼了一句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有数就挂了电话。

赵一米小心地问:“也许,是有什么误会吧。”

“误会?误会大了!我误会她是个冰清玉洁的姑娘了,我误会她是个忠诚坦荡的妻子了!好了,你回去吧,我叫你来就是想叫你帮我确认一下,没你什么事了。”

赵一米还想劝劝哥哥,可是看他那个样子现在估计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

赵一米想起了当初哥哥第一次跟自己介绍李纯的时候说的话,他说这个女人就是他找了二十多年终于找到的那一个,这个女人也就是要陪他一辈子的那一个。赵一米当时问赵一年凭什么这么说,赵一年两眼发亮,说凭的是直觉,男人的直觉一旦来了是比女人的直觉更准的可怕的东西。

然而结婚之后两个人甜蜜时光没有多久就飞逝而去,接下来是无休止的争吵,赵一年总是捶胸顿足地说这就是闪婚的下场,在根本没有完全了解对方的时候,把磨合期放到婚姻里来,于是才有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赵一年和李纯吵架的原因总是简单细小的让人发笑。有一次李纯回来发现赵一年的一双袜子一只在沙发下面一只在阳台,李纯拎着袜子一只递到赵一年鼻子上,说:“使劲闻闻你自己这臭味!以后拜托你放在洗衣机旁边,或者就放在洗衣机里,再或者你自己洗,实在不行你都塞床下,如果你有钱你就扔了,下次再这样丢三落四熏整个房子我就让它熏得你吃不下饭!”赵一年把袜子随手就扔进了垃圾桶,气呼呼地说:“娶老婆回来就是帮我洗袜子的,就是帮我打理生活的,你不服气的话你当初就不应该当女人!”接下来肯定少不了一番争吵,再接着就是冷战,冷战能长达两三天,然后就是问题升级,从袜子升级到价值观世界观。

“哥,我觉得,你最好再想想,或者找嫂子谈一谈。”赵一米觉得如果嫂子真的做了这样的事这些证据就不会放在能让哥哥找到的地方了。

“我是不会去自取其辱的!”赵一年固执的样子和赵一米很像,只是赵一米总是能找到理由让自己退后一步。

“哥哥……”赵一米欲言又止。她想把闻子的事告诉赵一年,想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来帮嫂子说几句话,婚姻里哪里有什么错纯粹是一个人的呢?两个人过日子,如果不是双方的面上都长着点小刺又怎么会摩擦呢?可是赵一米在心里把话预演了三五遍,最后还是没说出来,她怕赵一年去找闻子算账,拳打脚踢一顿也是有可能的。

“哥哥,你还是不要冲动了,你看你结婚就挺冲动的,结果……结果你也知道了,那么就不要离婚也这么冲动,最后结果……还是会很难堪的!”赵一米只好就事论事地劝解哥哥。

赵一年很不耐烦地摆手让赵一米回去,说自己心里有数。

赵一米只好抱着肚子从赵一年那里离开了。

但是赵一米还是给李纯打了个电话,她没好意思明说,在电话里提点了一下他们夫妻俩可能存在误会之类的事,谁知道李纯竟然冷笑着不在乎,说就算有什么误会那也是因为两个人互相不信任,彼此缺少沟通不够了解,长年累月的战争已经让他们之间的感情有了数不清的裂痕,这些裂痕总有一天会爆炸的,误会不过是一个导火索。

赵一米听李纯这么一说,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她放下电话的时候心里隐隐地有些惶恐,她想到自己和闻子之间的“裂痕”,会不会终有一天有一个导火索,将这裂痕扩大,以至于他们再也无法面对彼此?

看来还是要加强沟通,有问题要解决的干干净净。

赵一米想到这里立即给闻子打了个电话。

“晚上请我看电影吧!”赵一米撒娇着对闻子说。

“不行!要为宝宝考虑,孩子怎么能受得了电影院里音响?”闻子反对的理由很充足,“再说,那么多人,万一感染点细菌有个感冒什么的也不好办!马上就要解放了,等你生完孩子,我天天请你去看都可以。”

赵一米觉得闻子说的有道理,想了想,说:“那你晚上请我吃饭吧!这个总是可以的吧!”

“好,想吃什么?”

“火锅!”

闻子又不乐意了:“那可不行!火锅容易上火!孕妇本来就火大,你再浇把火,那你和孩子都受不了。”

“那烤肉吧!”

“那也不行,烧烤的东西里含有对胎儿有害的毒素!”

“难道你要我去吃KFC吗?”赵一米有些不高兴了。

“那更不行啊!那么油腻,又是油炸食品,鸡肉的来源不确定……”

“那你想请我吃什么?”

“最好是买菜回去自己做。现在外面什么是干净的?食品安全是个什么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还不想这么早就考验我们的孩子的抗毒能力。”

赵一米实在是没有什么话说了,闷闷地挂了电话。

然而这天晚饭赵一米吃的异常开心,因为从买菜到洗菜炒菜全部是闻子一个人的功劳,闻子掌勺的时候赵一米刚跑到厨房就被闻子赶了出来,闻子说:“这厨房重地,这么严重的油烟,是你孕妇应该来的吗?赶紧回床上躺着吧!”

赵一米就这样站在厨房外面,幸福地看着围着围裙的闻子,忽然就想起了闻子大学毕业离开学校的那天。

“闻子,你还记得你毕业时的情景吗?”赵一米问道。

“不太记得了,不过我记得你来送的我,后来我从站台坐车走,你哭了是不是?我在车上看见你擦眼睛,我知道你哭了,当时我就想,我一定要把这个女孩娶回家!”

赵一米在厨房门口一边啃着一个苹果一边幸福地听闻子说甜蜜往事。

“你还记得那天你对我说了什么吗?”赵一米说。

“什么?”

“你想想。”

“真想不起来了。”

“你看吧,所以说男人的承诺听不得,这才几年啊就忘了,那我们结婚的时候说好了要白头偕老,说好了你要照顾我一生一世,我看半生还没到你就能全忘光了。”

闻子从厨房里探了一个头出来,说:“亲爱的,刚才气氛不是挺好的吗?你怎么又来了?不要总是给孩子传递这种思想好不好?”

赵一米拍拍肚子,笑了,说:“当时你说,一米,我想让你做我的孩子妈。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当初的话竟然真的实现了。”

“早知道那天我就多许几个愿望,说不定就都实现了。”

“你还有什么愿望?”赵一米问。

“多啊!手指头脚趾头加一起都数不过来。”

“那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闻子又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看着赵一米,深情地说:“和你在一起。”

赵一米满足地笑了。

“哎呦!”赵一米忽然抱着肚子哎呦了一声,闻子赶紧从厨房里出来着急地问赵一米怎么了。

赵一米抬头看着闻子,用委屈的声音说:“小家伙踢我,力气越来越大了。”

闻子俯身下去,对着赵一米的肚子严肃地说:“小东西你给我听好了,你妈可是我老婆,你要是敢叫我老婆不舒服看你出来后我怎么打你屁股!”

赵一米用手点了一下闻子的额头,说:“你要打的可是我亲生的孩子,小心我跟你翻脸。”

闻子一副委屈相:“有了孩子老公的待遇立即退居二线了?你要时刻记得这孩子是谁给你的,吃水要不忘挖井人啊!”

“去你的!咦?什么味啊?”赵一米用力嗅了嗅。

闻子赶紧冲进厨房:“坏了,鱼糊了!”

赵一米一只手叉着腰哈哈大笑。

此刻这样的时光让赵一米觉得日子又回到了三个月前,那时候的每一天都过得像现在一样快乐,孩子带来的幸福感在那段日子里被最大化,加上那也是孕期里最舒服的一段日子,每天吃吃睡睡,和闻子谈论谈论孩子,议论议论将来,时光美好的像童话一样。

可是如今就算赵一米这样和闻子说着玩笑,赵一米一样会在某个欢笑的瞬间想到这样的情景可能是假的,这样的画面可能在下一秒就消失,闻子心里此时在想谁?他心里是不是还藏着其他的女人其他的秘密?

赵一米总是一遍一遍想起这些伤痕,于是这些伤痕就总是不能愈合。

也许,是应该考虑一下闻子的感受。赵一米想。

趁着这个晚上这么美好的气氛,赵一米决定好好补偿一下闻子。

晚饭后,两个人躺在床上看电视,赵一米慢慢地就钻进了闻子的怀里,然后开始用手一点一点地调戏闻子。

“老婆,你怎么了?”闻子奇怪地问。

“我有点……那个想法。”赵一米说。其实赵一米一点想法也没有,她只是想到闻子说他身体有些寂寞的话,赵一米想和闻子彻底地进入到以前的状态。

“可是,你现在已经是孕晚期了呀,你确定没事吗?”闻子问。

“没事,我们都小心一点,没事。轻轻的,好不好?”赵一米说。

闻子忽然就激动了,这么多月以来的努力坚守实在是禁不起赵一米的抚摸,于是一个翻身就把赵一米压在了身下。

“这样不行,你在下……”赵一米说。

闻子看了看赵一米的大肚子,只好说好。

赵一米心里有些忐忑,但是她还是硬着头皮坐到了闻子的身上。

“怎么了?”闻子看赵一米眉头紧皱,连忙问道。

赵一米摇摇头说没事,其实自己却一直在忍受下面剧烈的疼痛。赵一米有一种被强|奸的感觉,只是这强|奸是自愿的。

赵一米本想坚持下去,可是肚子竟然不争气地疼了起来,赵一米只好赶紧作罢。

“闻子,还是不行,我肚子疼。”

“没事吧?会不会是要生了?要不要去医院?”

赵一米抱着肚子躺了一会,感觉疼痛越来越轻,最后消失了,就摇摇头说算了,到了医院要怎么说呢?说自己因为一时贪玩弄得肚子疼了?真是丢死人了。

闻子看着躺着一动不动的赵一米,说:“要不,你用其他办法?”

赵一米很不解地看着闻子,闻子用动作示意赵一米可以用手或者嘴帮他解决问题。

赵一米一瞪眼,转过身去不再理会闻子。

在赵一米的观念里,只有坏女人才会这么做,而且她觉得那是件很脏很恶心的事,在这件事上,她绝不会妥协。

闻子起身,赵一米问他要去哪里,闻子说:“去外面抽根烟。”

赵一米什么也没说。

但是两人心里却各自觉得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