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教九流:瘪三儿

(本插画为每天读点故事App官方特邀创作插画师:大笑笑)

楔子

世间旁门左道多,江湖牛鬼蛇神众。蝼蚁尚且偷生,下九流也有活法,诡事恩仇公义难断,自寻吉庇巷富贵门。其间谢老板,病榻缠身寸步难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却持广大神通,有朝一日恩怨了,生死折磨得解脱。

1

茶馆里头正唱着小曲儿,客人不算多,空了大半场,掌柜的清闲下来,也倚靠在柜台上伸长脖子往台子上看,新来的唱曲儿的,长得还真他娘的水灵。

冷不丁一低头,一只涂满了稀泥的手出现在掌柜跟前,敲着柜台。掌柜抬头,便见眼前是个形容邋遢、满脸泥灰的男人,个头挺高,入夏了,身上却还穿着东拼西凑的袄子,约莫是他全部家当了,对方大约也得有几个月没洗澡了,浑身臭烘烘的,唯独一双精明的眼睛,迎面便冲着掌柜嘿嘿一笑,正要开口。

这一开口,一准是吉祥话,掌柜的懂规矩,得罪谁也别得罪路边“乞丐财神”,没等对方开这个口,掌柜的便往外头丢了俩铜币,大叫:“别处发财去!”

谁知这邋遢人竟然连看都没看躺在外头的俩铜币一眼,一咧嘴,毫不客气地吩咐了句:“给爷送两壶好酒,再切二两白肉,一碟小花生米。”说完,还指了指里头的一张桌,点名道:“爷就坐那儿。”

那张桌不是空的,已经有人了。那是个穿着黑不溜秋的短衫,留着一头小短发的姑娘,虽穿着男款的短衫,可那张巴掌大的脸加之清秀得不能再清秀的五官,是个人,但凡没瞎,也看得出是个姑娘,就是这脸吧,没半点笑容,活像个黑脸阎王。

“嘿……”掌柜的哪能让这么一个浑身臭烘烘的地痞瘪三进店,刚要拦,那男人已经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往那黑脸姑娘面前一坐。姑娘一双凤眼抬起,便投来冷飕飕的两道目光,这目光落在面前那张不请自来、沾满了泥灰的男人的脸上,姑娘的神情明显发了一瞬的怔,没有说话。

男人一坐下,便懒洋洋地抬起一脚往椅子上一踩,落了个舒服的坐姿,开口就说:“爷要运货。”

掌柜的追了进来,正要赶人,那短发姑娘却忽然抬起了手,开了口,声音清冷:“这是我的客人。”

“这……”掌柜的也不好得罪客人,三两下为难,也不愿意管了,得,人家愿意挨着这么一臭烘烘的下三滥,左右客人不算多,他也懒得管了。

姑娘一双清冷的眸仿佛压抑着滔天巨浪,恨恨地盯着眼前的男人,“走什么路?”

男人笑吟吟地望着眼前连半点笑也没有的姑娘,不紧不慢用口型吐出二字:“水路。”

他们说的是黑话,运的是人命货,水路便是要见血,若是旱路,兴许还给人留条活命,接这活的,都是将脑袋提裤腰上的,简单来说,便是杀人越货的黑手。

干这种行当,在刀尖上舔血的,也都是贫苦人家,他们原在码头、工地干苦力,对应那些斯斯文文的长衫客。江湖上管这些人叫短衣帮,有的干这个是为了生计,毕竟来钱快,有的则是因为江湖人的那份侠义,不要钱也干。

男人越是嬉皮笑脸,姑娘的眼底就越冷,“运的什么货,什么时候卸货(杀的什么人,什么时候动手)?”

男人给自己倒了杯茶,往中间一推,推到窗户下,笑吟吟地指了指窗外高悬的月,又指了指杯中茶水倒映的些许月辉,“天边月,杯中水,水中月。”

说着,男人的话音一顿,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随时。”

他的话音刚落,对面的姑娘明显面色一变,咚的一声,拍案在桌,逼视着对方:“我再问你一次,买谁的命?”

“我的。”

良久,姑娘终于站起了身,往桌上丢了茶钱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这批货,我赵小冬接了,就是分文不取,我也一定会送你这汉奸走狗上路!”

“那敢情好。”男人含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冬儿,下手利索点儿,可别叫我看笑话。”

那叫赵小冬的姑娘脚下明显一顿,落在身侧的拳头攥紧,她没有转过身,只背对着男人冷哼了声:“谢三,我若是你,便夹紧尾巴做人,绝不会招摇过市。”

2

酒足饭饱,谢三大摇大摆地出了茶馆,掌柜的跟他要钱,这厮不要脸地丢下了一句话:“瞧见今天同桌的那丫头没,我和她是朋友,记她账上,记她账上。”

这话能说得出口,脸皮已是忒厚了,这还没完,推了账,临走时,谢三还不忘把先前掌柜打发他的两枚铜币给拿上了。

夜幕已是极沉了,臭气熏天又喝得烂醉如泥的谢三摇摇晃晃走在坊道上,路上的行人已经极少了,除了巷口趴着的老狗,也没几个人会正眼瞧他。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月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事了拂衣去……○1”

谢三摇摇晃晃的身形忽然一顿,停了下来,然后是侧身,一道银晃晃的冷光自他的喉结前擦过,仅差分毫便可划开他的皮肤,冷光一闪,面前带过一阵凛冽的夜风。紧接着,是那清瘦娇小身穿黑衣的身影自他面前带着短刀冲了出去,身形恰如刚才诗中的那一句“飒沓如流星”。

谢三醉眼一眯,伸手便稳稳抓住了对方的后脚跟,往下重重一沉,对方身轻如燕,迅速凌空一个回旋跟斗,这才落稳了地。

谢三嘿嘿一笑,一个上前,一手扣住了对方持短刀的手折起背锁,然后贴近了那纤薄的后背,另一只手顺势钳制住了对方的另一只手,在她的耳后根低语:“这么心急?刚接了这活儿,这就动手了?冬儿,你这样不行啊,还远着呢,别忘了你这身功夫,都是谁教的。咱俩好歹师徒一场不是,想当初……”

“你不配提当初!”赵小冬因愤恨而涨红了脸,太阳穴的青筋都已凸起,她试图挣脱谢三的钳制,“你最好,一个字也别提!”

谢三一顿,随即笑了,松开了手,后退了一步,眼见着这瘦小的人儿在得到自由的这一刻,头也不回地冷哼了一声,撇下了他,逃入这夜色中。谢三久久地站在那儿,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良久,摊开双手,一脸的无赖样,更不知是说给谁听的,“不提就不提。”

又恢复了醉态,谢三眯眼看着两侧的巷口,想了又想,摇摇晃晃地踏进了其中一条巷子中,又晃到了巷子最里头,抬头看着那两扇朱漆的大门,顶头的门匾让茂盛的爬山虎给遮掩了大半,隐约可看清烫金的“富贵门”三字,“嘿,这儿好。”

门是拴着的,但这可难不倒谢三,谢三凭着吃饭的手段,三两下便撬开了门。谢三大摇大摆地推门而入,往那院中石桌上一瘫,就开始犯浑,扯着嗓子耍酒疯,“来个人,给安排安排,收拾间客房让我住上几日,爷给钱!”

说着,谢三往石桌上豪爽地拍下俩寒酸的铜币,恰是先前茶楼掌柜用来打发他的。

这一通动静,把小狐狸和阿狸给惊动了,一人一狐跑了出来,又被院子里熏天的酒气和臭气逼得差点没敢上来,阿狸捏着鼻子满是嫌弃,“哪来的乞丐……”

一想不对,看了眼那被撬开的门,阿狸气呼呼地改了口:“你这贼子,竟然敢撬我们富贵门的门,小狐狸,咬他!”

小狐狸吱吱叫了两声,一个劲儿往阿狸怀里缩,实在是对臭烘烘的对方下不了口。

“怎么,这门这么气派,不是客栈?”谢三睁眼说瞎话的功夫一流,“来错了,来错了……俗话说得好,相逢即是缘,来都来了,我瞧你们这儿屋多人少,空着也是浪费,不如……”

“你还赖上我们家了是吧?”阿狸气呼呼地东看看西看看,想找个棍子把人轰出去,“看我不教训教训你!”

“阿狸。”

清润的男声响起,是老贾推着谢栀出来,原本还在阿狸怀里钻着的小狐狸吱吱叫了两声,窜回到谢栀膝上,钻进了谢栀的怀里,像是在向谢栀告状,家里来了个臭烘烘的人。

阿狸一见谢栀,立马委屈坏了,迎了上去,向谢栀告状:“阿栀,依我看,咱们应该在家门下个禁制,省得什么牛鬼蛇神都敢进咱们家的门。”

“哟,能当家作主的人来了。”没等谢栀表态,那谢三便晃悠着上前,自来熟道:“嘿哟,什么叫牛鬼蛇神啊,你姓谢,我也姓谢,说不准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今日凑巧来了这儿,就是缘分,我这算回半个家了不是。”

“什么回半个家,才不是你家!”阿狸不服,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

谢栀闻言,只不紧不慢轻笑出声,抬眼淡笑地看向眼前这个乞丐混混模样的男子,“若是凑巧误入了寒舍,何以得知你我‘五百年前是一家’?既然对我富贵门早有打探,想来也是专程寻到我这儿的,来意,但说无妨。”

谢三愣了一愣,继而爽快地大笑出声:“不愧是大名鼎鼎的谢老板,我便实话实说了吧,听说在吉庇巷富贵门的地盘上,还没有敢闹事的人。外头有人要杀我,我得在你这儿躲上一阵子,这儿安全。”

3

这话,几分真几分假,谢栀的嘴角微微弯起,也不与他计较,“谢三,津北人士,人称一声三爷,最早混迹于津北短衣帮,后自立门户,另辟堂口。座下八兄弟各个身手了得,人称八仙,耳目之众,四通八达,江湖之人,大多会给你几分面子。”

说是另辟堂口,说白了,就是认识的瘪三混混多了,混出了点名堂,混成了个混混头子。

问这天底下什么人最多,贫苦人最多,乞丐多,混混多,贼盗多,耳目自然众多,谢三这个混混头子,如同手握一张消息网,千丝万条笼着江湖之上的每一个角落,自然是风光无比,谁敢不给他几分薄面?

谢栀这话轻飘飘地,便道破了谢三的来历,谢三丝毫不意外,只拱了拱手,认了个服气,“不愧是富贵门谢老板,外头的人说你神通广大,一点不假,我这混混和你比起来,是关公门前耍大刀,班门弄斧来的。”

谢栀轻笑,“可惜,三爷后来没落了,江湖上臭名昭著,原来管你叫三哥三爷的人,给你起了个新名号,他们唤你‘瘪三儿’,人人诛之而后快。”

谢三闻言,竟然也不觉得羞耻,反而大笑出声,又拱了拱手,满身的臭气和酒气,“谢老板还给了我几分面子,不曾细说我是怎么没落的,仁义!”

说着,谢三便抬起那脏得发黑的手,要拍谢栀的肩膀,阿狸见状,立马跳了起来,挡在二人中间,生怕这手脏了阿栀的衣衫,“你不许碰阿栀!”

“嘶,碰碰怎么了,小屁孩还挺小气的,”谢三挑眉,“这等美人,只许你碰,不许我也碰碰?”

被点名的“小屁孩”阿狸不服了,“你,你说谁是小屁孩,你知道什么,我做你姑奶奶都够了!总之,你不许碰阿栀,你和我能比吗,自然我能碰,你不能碰!还有,阿栀,阿栀是好看,可你,可你不许这么轻浮地对我们阿栀说话!你给我放尊重点!”

“姑奶奶,我见过摸过的姑娘多了去了,不愿认老的,我见多了,不愿认小的,却是少见。”谢三俯低了身子,眯着眼,咧嘴一笑,紧盯着阿狸,“不愿认小的,虽是少见,倒也不是没见过,多是春心荡漾了。我瞧瞧,你小小年纪,荡漾到哪去了?”

谢三这眼神乱瞟,一会儿看看端坐在轮椅上的谢栀,一会儿又看看谢栀身后人高马大的老贾,被他这么一看,还不太明白什么是“春心荡漾”的阿狸直觉这不是什么好词,恼羞成怒,涨红了脸,“我才没有!”

谢三笑出了声,继而一个酒嗝,臭气和酒气熏了阿狸一脸,气得阿狸立马炸毛了,“阿栀,你不要拦我,我说什么也要把这无赖混混轰出去!”

阿狸不曾和谢三这样的瘪三混混打交道,被气得跳脚,那谢三也不嫌累,非要惹怒阿狸,一时间院中闹腾一片,惹得巷子里的猫狗也被惊醒吠叫。

谢栀大约也是疲乏了,淡笑着摇了摇头,嘱咐身后的老贾道:“由得他们闹,不早了,推我回屋吧。”

4

阿狸没想到,那瘪三混混竟然当真厚着脸皮在富贵门住下了,混吃混喝便不说了,阿狸也不待见他,不和他打照面就是了。

可最让阿狸烦恼的是,谢三住了好些天了,也不肯洗澡,凡是他到过的地方,都是臭烘烘的,阿狸和小狐狸又都是贪玩的,被这臭气堵得轻易不敢出房门,很是郁闷,犹如霜打了的茄子,蔫了吧唧的。

这晚,阿狸正要去谢栀那儿告状,求谢栀点头让她把那臭乞丐轰出去。

谢栀屋里还没熄灯,里头传来谢栀的阵阵低咳,听得出十分压抑,不愿惊动了旁人,只老贾一人从谢栀屋里进进出出,汤药是如何端进去的,便又如何原封不动地端出来。

阿狸顿时把要告状的事抛诸脑后了,急匆匆追上前,拦截下了端药出来的老贾,急得整张小脸都皱到了一起,“阿栀怎么了,是不是又疼得睡不着?”

老贾脚下一顿,见是阿狸,不由得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回答道:“近来疼得越发厉害了,容与便更是辗转难眠,我熬了止疼的汤药,容与说食之无用,便也不肯再食了。”

“怎么会食之无用,我可是调过止疼的方子的,剂量不敢再加大了。”阿狸说着,急得跺了跺脚,也不和老贾多说了,推了门便进了谢栀的屋。

谢栀正坐在轮椅上,大约是辗转难眠才让老贾将他移到轮椅上的。他的身上只披了件外衫,面色苍白,透着一股疲惫,但在见到阿狸的时候,还是微微一笑,眼神温和地看着她,“怎么不歇息?这里有老贾顾着我,你不必担忧,快回去歇着吧。”

阿狸见他这样,越发心疼,扁着嘴上前,在谢栀面前蹲下来,给谢栀捶腿,仰着脑袋对谢栀道:“阿栀,是不是很疼?”

为什么阿栀神通广大,却唯独救不了自己呢?

“别担心,我早已习惯了,这点疼,不算什么。”谢栀淡淡一笑,看起来是真的云淡风轻,他早已习惯了病榻缠身却又求死不能之苦,诚然如他所说,这点疼不算什么。

“吱吱。”阿狸正要说些什么,原本趴在阿狸脑袋上的小狐狸忽然抖了抖耳朵,直起了身子,叫唤起来。

小狐狸的耳朵极其灵敏,是有外人擅闯富贵门的意思,听着这动静,好像是往谢三那乞丐混混暂住的方向。

“阿栀,有人闯进来了,杀气腾腾。”阿狸不由得紧张起来。

谢栀闻言,却只是淡淡一笑,好像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似的,“由他们去吧。”

“咦?”阿狸歪着脑袋,“阿栀,难道你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来杀谢三的人。”

“啊!”阿狸听着,又觉得惊讶,又觉得不惊讶,“那无赖得罪的人肯定不少,要杀他的人,是来寻仇的?”

谢栀轻笑,摇了摇头,“是他自己雇的。”

“哎?”这下阿狸彻底懵了,一双眼睛眨巴眨巴,满是问号,不由得脱口而出,“这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哪有人雇人来杀自己的?

5

阿狸口中那位“脑子有问题”的人,眼下正破天荒地给自己烧了一桶水,脱下了已经结块的衣衫,自身上搓下成斤成斤的泥垢,泥垢都飘在水面了,那张始终藏在泥垢下方的面庞,终于有了几分模样。

就在此时,原本浸在水里闭目养神的谢三猛然睁开了眼,眼底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随即扬手,挥出的水渍直接熄了桌上的油灯,屋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紧接着,传来打斗的声音……

窗户忽然被波及,破成了两半,外头的光才隐约透了些进来,打斗的声音停了。

此时的谢三已经匆匆穿上了衣衫,只是未来得及擦拭干身子再穿,衣衫明显已被沾湿,就连久未修剪的头发,都湿漉漉地往下淌着水。他正一手扣着赵小冬的双手,一手绕过她的前腹揽住了她,从赵小冬背后抱住了她。

赵小冬羞愤难当,欲挣脱,谢三却不肯松手,一道沉沉的压力沉在赵小冬瘦弱的肩头,她感觉得到是谢三将额头靠在了她的肩头,“丫头,我好想你。”

原是挣扎的赵小冬明显地一颤,她已经许多年未笑过的面庞,有片刻的呆滞。

初见谢三那一年,赵小冬是逃荒到津北的孤女,谢三在她快要饿死在他门口时,将她拎了回去。后来赵小冬才知道,谢三虽然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但当时已经是混出名堂的地头蛇了,谢三身边有八大高手,个个身强力壮、身手极好,听说是以前就和谢三厮混在一块的兄弟,跟着谢三一块单干自立门户,外人都管他们叫八仙,个个能显神通。

但凡在津北的地盘上讨口的,都免不了要给谢三和八仙几分面子。

谢三认识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小偷小摸,游手好闲,都是混混,赵小冬自然也将谢三看作混混,看他和兄弟们的眼神,总像在看恶霸似的。谢三和兄弟们却浑不在意,打赵小冬来的第一天,大伙就说:“都是没爹没妈的,往后我们就是你的爹妈!”

谢三一个巴掌往这些没文化的老爷们脑袋上拍下去,“什么爹,什么妈,你有奶吗就敢当人家的妈,重说!”

那几个脸上身上没少带刀疤的硬汉可怜巴巴地重新措辞,“都是没爹没妈的,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谢三这才满意了,点了点头,一直心有惶恐的赵小冬,就这样在几个凶神恶煞的老爷们面前,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赵小冬这一笑,一屋子老爷们都来劲了,成天正事不干,非带着赵小冬在外头“横行霸道”,这在他们看来,就是有福同享,有威风一起逞。但赵小冬到底是个没大见过这阵仗的小丫头,吓得够呛,才刚从饥荒中缓过一口气来,又给吓病了。

自此以后,谢三一面严令禁止兄弟们再胡来吓着赵小冬,一面又嫌弃赵小冬弱不禁风的身子和蚂蚁大的胆子,逼着赵小冬开始习武。在这一点上,谢三的心挺狠的,大伙儿总能看到赵小冬边掉眼泪边被谢三逼着扎马步,兄弟们都看不下去了,说是三哥手太黑,没人性。

谢三也不怕做这恶人,骂道:“滚滚滚,你们不怕她细胳膊细腿的挨欺负,我还怕呢,自己的丫头自己疼,懂个屁。”

“嘿嘿,行啊三哥,自己的丫头自己疼。”老幺原是兄弟中排行最末的,没少挨欺负,现在赵小冬来了,他也是做哥哥的人了,便捉弄起赵小冬来,“冬丫头,你以后就跟我三哥在一块得了。”

谢三也是个不正经的,竟还接话道:“那敢情好,往后成了你三嫂,你还是老幺,客气点,丫头是你能叫的?”

老幺哇的一声哭着跑出了家,一屋子兄弟们哄堂大笑。

赵小冬憋得一脸通红,跟熟透了的番茄似的,她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一跺脚,往谢三的脚背上踩下去,涨红着脸,又气又羞,“你,你们不许胡说,谁要做你们三嫂!”

谢三哎哟一声,抱着脚脖子龇牙咧嘴,兄弟们见谢三吃瘪,更来劲了,嘿,刚来的时候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小冬,现在都敢把恶霸三哥揍得龇牙咧嘴了,大伙儿又起哄,“三嫂威武!不愧是三嫂!”

赵小冬脸皮薄,哪禁得住他们这么一起哄,半天说不出话来,跑的时候连耳根子都红得不像话。

谢三在后头急眼,“别闹别闹,吓跑了我那丫头,你们去哪赔个媳妇给我?!”

6

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整得小冬都不敢上街了,一出门,前脚还在凶神恶煞地走街串巷收保护费的街头恶霸,一见到小冬,一准个个气势汹汹扯着大嗓门,“三嫂好!三嫂辛苦了!向三哥问好!”

赵小冬连看也不敢看,听也不敢听,闷头就跑,跑回了家,迎面就撞上了谢三。

见小冬跑得这样急,跟逃命似的,正和谢三议完事准备出门的老幺他们当即就不乐意了,嚷嚷着要抄家伙给小冬撑腰去,就连谢三都忍不住问她:“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他奶奶个熊,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我谢三的人。”

“你,你说,是谁在外面瞎传话,他们……他们怎么一见到我,就……就喊我三嫂。”

“哎,是这事啊。”兄弟们放下家伙,他们虽然混不吝,但也知道小冬脸皮薄,在家里说说就算了,还没来得及去外头说呢,连忙拍胸脯保证,“不是我们啊,我们可没告诉别人,毕竟……堂都没拜呢,怎能便宜了三哥,嘿嘿嘿……”

“不是你们,又是谁?!”小冬就知道,这些家伙不出两句话,又没个正形。

“是我。”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说这话的,竟然是谢三本人。他低头看着小冬,没了往日吊儿郎当的样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小冬,好像非要瞧进小冬的眼睛里似的,小心翼翼问道:“我传的,怎么了?你……不乐意他们这么叫你?”

“我,我……”时至今日,赵小冬都不知道,这句话,会从当时的自己口中说出,几乎是脱口而出,“你让他们小声点,别总……跟要喊打喊杀似的。”

谢三默了,小冬也默了,就连兄弟们都看傻眼了,赵小冬这才意识到,自己该是说错话了,她红着脸,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跺了跺脚又跑了。

“嘿,听到小冬说什么没?小声点,小声点,她没说不乐意做你们三嫂,嘿……”谢三这才回过神来,竟然傻笑出声,满满都是儿女情长的酸腐味,熏得一屋子光棍通通都看不下去了。

清闲日子没过多久,后来,复派的人找上门了,那是人们管那些依旧将自己当前清的奴才,要恢复“社稷”的遗臣的称呼。小冬看到谢三和那老头说话,老头留着大长辫子,说是要和日本人合作,恢复社稷,还要谢三为他所用。谢三虽没表态,可迎来送往,对那老头很是敬重。

赵小冬是个藏不住事的人,谢三也看出来了,没等赵小冬问,便主动笑吟吟地与她提起了此事,“今日你看到的那老头,是我义父。”

“我,我不是有意偷听……”赵小冬还是没能藏住话,“可他留着长辫子,眼神阴柔,看着就像太监……”

话一出口,赵小冬便捂住了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谢三的神色,唯恐自己的话,冒犯了谢三的义父。

“他就是个太监。”谢三也不避讳,笑了,“这事,兄弟们也都知道,不管怎么说,他给了我一口饭吃,就有恩义在。但一码归一码,谁说父子之间,立场就一定要相同?”

谢栀笑吟吟地揉了揉赵小冬的脑袋,“放心吧,媳妇。”

小冬瞪了谢三一眼,谢三连忙改口,“咳,放心吧,小冬,什么恢复社稷,什么和日本人合作,这种事是人做的吗?这种鬼话,你信吗?就算我肯,兄弟们也不肯嘛。”

黑暗中,思绪翻腾,这些,都仿佛只是昨天的事,谢三的每一句话,都犹言在耳。

赵小冬猛然转过了身,推开了谢三,她紧咬着唇,嘴唇都咬出了血,一字字从喉咙口挤出,夹杂着满腔情绪,“骗子,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骗我的。”

7

赵小冬推开了谢三,摇摇晃晃地,闯进了大雨里,是啊,外头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雨,她竟浑然不知,这雨,说下就下。

就像那天的雨,也是说下就下,这么些年了,赵小冬每每闭上眼,想到的都是那天的事。

当年谢三信誓旦旦说,“这种事是人做的吗?这种鬼话,你信吗?”

不到半年,这份信誓旦旦,便都成了笑话。

那天赵小冬回到堂口,家里一片乱惶惶,就连大门都是让人给破开的,摇摇欲坠,他们这些人,招惹仇家不是什么稀罕事,赵小冬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仇家找上门了。

她不敢走正门,便从密道进了家,密道直通堂口,那是危急时刻,留给他们逃命用的,外人是不会知道这条密道的。她就站在密道里,只要推开了头顶的挡板,就是大堂口,可她不敢,只能透过那缝隙,看到堂口里,站着好多人,也倒着很多人,满地都是血……

那些站着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除了,除了谢三……

可那些倒在地上的人,除了老幺,所有人,昔日一起打打闹闹的所有人,都倒在血泊里……他们死不瞑目!

“三爷,请原谅我们用这样的方式替你清理门户,但你的兄弟背叛了你,他们会坏了我们的事。我们需要你,才有了这令人惊讶的情报系统,若是因为他们,动摇了你在帮中的地位,我想,我们的工作很难展开。”说话的是日本人,他们给了谢三一把枪,对谢三道:“毕竟是跟了你多年的兄弟,最后一个,留给你亲自动手吧。”

谢三低头望着手中的枪,又望着坐在兄弟们的尸体中间的老幺,始终没有动作。

往日总是受哥哥们欺负的老幺,此时却大笑出声,朝着谢三啐了口唾沫,视死如归,半点也没有犯怂。他狠狠地抓紧谢三的手,双眼充血,青筋暴起,怒骂道:“谢三,你还等什么,是我们错看了你,你竟和这些狗东西勾结在一起,你以为你真能瞒天过海?汉奸!走狗!你几辈子都是罪人,一辈子也抬不起头的罪……”

砰,谢三手中的枪声响起,老幺荡气回肠的一番怒斥戛然而止,血溅了谢三一脸。他眼也未眨,归还了枪,接过日本人递过来的手帕,不紧不慢地擦拭手上的血迹,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本该是我自己处理的事,还劳你们动手,真让人过意不去。”

在密道里的赵小冬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在发抖,忽然,谢三的视线似有若无地朝她这边扫来,在对上谢三的眼睛的那一刻,赵小冬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发出声音来,甚至连呼吸也不敢……

“时候不早了,我该送你们回去了。”谢三的嘴里含笑说着,视线又轻飘飘地自赵小冬所在的位置扫开,言谈神情,仿佛并未发现密道里的她似的。他与那些魔鬼有说有笑,仿佛这一地也没有血和尸体一样,亲自将他们送出了门。

赵小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逃出密道的,而后,她就再也未曾回去过,离得津北远远的。可即便如此,这些年,她依然没能睡过一个安稳觉,闭上眼睛就是那一日的事,她所珍视的家人朋友,血淋淋地躺在她面前,近在咫尺的地方,是谢三亲自害死他们的。

雨下得大了,赵小冬跌坐在地,任凭大雨打在她的身上,这些回忆,想起来便痛苦得让人窒息。

忽然,头顶覆下一把伞,赵小冬茫然地抬头,是谢三……

8

“是你!”赵小冬的面色一沉,不由分说地起身,短刀狠狠地往眼前人的身上扎去……

刀尖没入血肉的声音响起,谢三的面色一变,低头看着胸口血淋淋的口子,雨伞落地,谢三的身形晃了晃,直挺挺往后倒去,他浑身都在抽搐颤抖,血越流越快。

赵小冬整个人都僵立在那儿,她的面色苍白,她从未想过自己能够杀得了谢三,可现在,谢三就倒在她的面前,他没躲,这一次,他没躲……

很快,在地上抽搐颤抖的谢三不再动了,他闭上了眼,脸色惨白。赵小冬的身形一颤,她触摸到谢三的身体是冰冷的,异常的冰冷,她的手指都在颤抖,试图探谢三的鼻息,微弱,鼻息很微弱……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赵小冬慌了,眼眶里有什么东西夺眶而出,“你不可能躲不过这一刀,你别装了,你这样的恶人,怎么可能轻易死了,别装了,别装了……”

他还是半点反应也没有,赵小冬拼命用手背试图抹去自己脸上滚烫的液体和冰冷的雨水,她无助地坐在那儿,恍惚之间,又回到当年那个心里藏不住事的小丫头,“你别骗我了,你根本不会死,你死了,我去恨谁?我该恨谁……”

“你现在不杀我,可就没机会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半点奄奄一息的意思也没有,赵小冬睁开了眼,便见谢三躺在那儿,他好似很享受她舍不得他死的模样,咧嘴笑吟吟地望着她。此时此刻,赵小冬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是该庆幸,还是……更恨他。

赵小冬大概也没想到自己此时此刻反而会如此清醒、如此冷静,她站了起来,抹去了脸上的雨水和泪水,背过了身,冷静异常,就连说话,都仿佛没了力气,“你走吧,我不想杀你,我动不了手,但……我也不会原谅你。”

“丫头,跟我去日本呗。”谢三坐起身,握住了赵小冬垂在身侧的手。

到了这时候,他怎能依然可以用这样轻松的口吻,说出这样的话。

“休想!我这条命,就是死也要死在这片土地上!”赵小冬自谢三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这辈子我都不想再看见你,你好自为之吧。”

赵小冬走了,这一刻,她才是真正地,头也不回。

雨在这一刻停了,仿佛一切和谢三有关的过去,都在这场大雨中,冲刷殆尽。

谢三就坐在那儿,坐在大雨中,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他没有起身追她,只静静地目送着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直到此刻,谢三的身形终于才晃了晃,又一次往后倒去。

赶来的老贾二话不说,将谢三扛起,沉默不语地一步一步往吉庇巷走去。

9

谢三醒来的时候,身上的衣衫已经干了,谢栀收了手,是刚给他诊过脉,见谢三醒了,谢栀并未避讳,直言道:“你的身体,已是病入膏肓。”

谢三没事人一样坐起身,哪看得出来是个病入膏肓的人,他咧嘴笑道,颇有几分不将它当一回事的轻蔑,“我知道,日本人和复派的人为了控制我,一直让我吸食鸦片和药物,我的身体早就拖垮了。”

谢栀闻言,大约也是少见像谢三这样的人物,轻笑一声:“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

一语中的,谢三微怔,随即摇了摇头。

当年义父找上门,要谢三为他所用,谢三应了。

他们一直很想摸清日本人在他们地盘上的军备部署,这是难得的机会,他和兄弟们谋算,趁着这个机会,大干一场,做一回真正的爷们。自然,为了取得对方的信任,他也会利用帮中龙蛇混杂、耳目遍布的优势,让复派和日本人听到看到些什么,至于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就要看他是怎么说的了。

但狗贼多疑,他们还是对谢三起了疑心,对他说:“三爷身边恐怕不干净,也许我们的谋事早就泄漏了,有人反而利用三爷你,一直在窃取我们的行动机密,这次,我派出的人,终于抓了现行。”

当日,他们将老幺八人尽数打尽,押到了谢三面前,当着谢三的面,将他们杀了,唯独留下老幺一人。他们不仅要谢三看着昔日的兄弟死在他面前,还要看着谢三亲自动手,“毕竟是跟了你多年的兄弟,最后一个,留给你亲自动手吧。”

谢三和兄弟们的心里都清楚,复派和日本人疑心谢三,却并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想错过了这样一枚好用的棋子,他们在试探他。

老幺的反应极快,大笑出声,他朝着谢三啐了口唾沫,狠狠地抓紧谢三的手,“谢三,你还等什么,是我们错看了你,你竟和这些狗东西勾结在一起,你以为你真能瞒天过海?汉奸!走狗!你几辈子都是罪人,一辈子也抬不起头的罪……”

谢三知道老幺的意思,他的眼睛在说,不悔跟着三哥干大事,汉奸走狗的罪名比刀和枪眼子更让人难熬。

砰,谢三手中的枪声响起,老幺的声音戛然而止,谢三给了兄弟一个痛快,血溅了谢三一脸。

密道口微弱的动静没能逃过谢三这样练武之人的耳朵,他看到了那双眼睛,恐惧,失望。

那一刻,谢三知道自己心里有多慌,可他什么也不能表现出来,他甚至还怕,他们多停留片刻,都会为小冬带来危险。

他急急忙忙地亲自将复派和日本人送出门,还装作一派轻松的模样,警告了他们一句:“下次不要堂而皇之穿这身奇装异服来,能不能装得像个普通人?你们这样叫我底下的兄弟怎么信我替我办事?都杀了,我还怎么办事?”

10

日本人以为,只要控制了一个谢三,就能控制整个短衣帮,就能将谢三所掌控的势力为己所用。但他们永远不会明白的是,中国人,讲的是一个义字。

义字千金。

八仙之死,纸包不住火,帮中群情激愤,要坐着头把交椅的谢三领着兄弟们,去找害死八仙的畜生报仇。谢三压着这事,兄弟们说他是孬种,说他替日本人说话,是汉奸走狗,他们眼中往日的三哥在这一刻,便死了。

人心散了,走的走,散的散,偌大一个帮,就这么没了。谢三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竟堂而皇之地出入日本人的地方,日本人不再像以前一样倚重他,但碍于复派对谢三的看重,仍留着他。

谢三回过神来,苦笑出声,并未回答谢栀的问题,只是整理了衣衫要起身,“你不必救我了,放心吧,我还有命去做最后一件事。”

谢栀自然是不拦他,只淡淡一笑,似是知道他所说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事,意味深长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回来?”

“她放不下,杀鸡都怕的人居然干起了杀人行当,那么爱笑的人,现在,却不肯笑了。她若是放下了,我是绝不会回来的。”谢三的脚下一顿,似又觉得这个理由说不过去,又笑了,“好吧,其实是我的私欲,我舍不得,我想再见见她,和她说说话。”

他这番话说得云淡风轻,却把阿狸感动得稀里哗啦,哭着鼻子道:“谢老三,我忽然发现,你不仅不讨人厌,还挺帅气的。”

谢三闻言,回过了头,又是一副讨人厌的瘪三儿样,“那你说说,是我俊气还是你们阿栀俊气?”

原先被感动得稀里哗啦的阿狸一听这话,立马不哭了,雄赳赳气昂昂道:“当然是我们阿栀,你可比不上!那就……那就勉强让你排第二吧。”

谢三一听,立马就笑了,不再作弄阿狸,反而郑重无比地冲谢栀抱了个拳,行了个江湖礼,“谢老板,从前,我没能保住我的兄弟,眼下,我只剩一个小冬了。我走后,你要保证小冬的安全。我知道你神通广大,要保一个人不在话下。”

这话听着可不像请求,谢栀轻笑,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看来,你这趟来,不止是‘不舍’这般简单,是替她谋算来了。”

谢三也不否认,大笑三声,走出了这扇门。

11

谢三走后没多久,津北传出消息,日本秘设津北的武器库爆炸,还炸死了一位爱国人士,爆炸之地,尸骨无存。

消息传出,振奋了所有人,便是远在西山,人们也依旧慷慨激昂讨论着,究竟是哪位英雄这般神通广大,能找到这样隐秘的基地,舍生取义。

与此同时,两份礼送到了谢栀这儿,一份点名是要谢栀转小帅爷的,约莫是这些年三爷收集的军事机密,这东西到了孬种手里无济于事,到了陈步繁手里,将来也许会另有作为。

另一份,是给谢栀的,其间只有一行字——生不如死却不得死,你的秘密已不再是秘密,珍重。

谢栀看罢,让阿狸烧了那字条,不怒反笑,“不愧是步步谋算过来的人。”

他是想警告谢栀,他老三能把两头都给骗得团团转,自是有他的本事,天下之事不出门,他也尽知几分,如此说来,关于谢栀的事,或许他也的确是知道了些什么。倘若谢栀的秘密天下皆知,届时的后果会是如何?

谢三不信任何承诺,唯有利益攸关,才能保证富贵门会信守承诺。

谋算这么多,不惜再得罪谢栀一把,仅仅是为了保赵小冬一人的安全罢了。

注释:○1李白《侠客行》

编者注:本文为《三教九流》系列第六篇,每月1日/15日更新,关注系列专辑,收看更多精彩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