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虽然双丝偶尔会小小的利用一下异性,倒也未曾发生过被男人反噬的惨剧,现今当然更不能倒栽在这个港仔手中。www.miaokanw.com所以她一定得想个法子,既不动声色又不伤和气的疏远这个港仔。

“陆小姐,啊我们要送便当到公司去,你要不要一起去?”老板娘圆胖的脸颊堆满笑容。

“你和老板去就好了,我留下来收拾厨房。”双丝连忙摇手。

可能是气质有别吧!虽然她名义上在张氏夫妇手下当差,但这对老实夫妻的态度却温厚客气得不得了,尤其她最近帮忙承揽拍卖集团的伙食case,夫妻俩简直把她当恩人看待。

“好啦!啊如果那些锅子太重,你放着没关系啦!等我们回来再洗。”全世界八成找不到比张万财更体贴的老板。

“别担心,交给我处理,你们快上路吧!”她轻快地送张氏夫妻出门。

为了确保“美味便当”的食物品质登得上大雅之堂,黄云陇要求她的老板从现在开始,每天中午固定制作十个餐盒送往“蓬勃集团”,由他们抽样出来的工作人员负责食用,就当成是正式上战场之前的实习动作。

这样也好,她每天中午就能实地下厨帮忙切切洗洗的,观摩一下厨房的操作实务。否则过去一个星期,“美味便当公司”每天卖不到十个客人,连老板和老板娘都无聊到开始比赛抓苍蝇。

掀开汤锅的盖子,一阵浓烈的油水味儿差点呛倒她。

“咳咳!”双丝忍不住挥开鼻端前的怪味道。

烹调完成的食物摆上桌,看起来是很秀色可餐,然而一大锅堆在厨房的时候,闻起来却像馊水。

“这种油腻腻的地方,你怎么待得住?”彭槐安沉浑的男音陡然在厨房门口响起。

“谁……”她惊喘着回头,脚下突然踩到一摊油渍。“哎呀!”

“当心。”前一刻彭槐安犹站在十公尺外的门口,眨眼间就飞到她身边了。突然而剧烈的移动让他的右膝隐隐抽痛一下。

美人以投怀送抱的标准姿势停顿在他怀。

“抱……抱……抱歉,真是不好意思……”两片绛红的云雾飘上她双颊。还说什么疏远他呢!此刻他们俩的距离还拉得其“开”。

叹息声响在她的头顶上方,听起来有点挫败。“我说过,不准再向我道歉。”

“是,是,抱歉……呃,算了。”双丝低声咕哝。哪有速道个歉都不行的?他这么难以取悦,哪个女人跟了他都算倒楣。

肚子虽然腹诽了一箩筐,表面上仍然甜笑得很诚恳。

彭槐安低下头,睨住她头顶的发漩,清雅淡爽的香泽送进他的嗅觉系统。她好香,一点也不像劳动了大半天的厨娘,毋宁更像个前来巡视的卫生署官员。

“陆小姐。”他轻唤。

“嗯?”直羞人!他干嘛搂着她不放。

“我的衬衫有几颗扣子?”

“六颗。”她老实回答。

“确定吗?”

“当然。”双丝仰高头。“我已经数了两遍,怎么会错……”

上当了。她没事数他衬衫钮扣干什么?分明就是故意不想看人家。可耻!还被他“赃”到。

“我的长相有这么不忍卒睹吗?”彭槐安瞅着她。“否则你为什么消失了七天,不愿意见我?”

来了,来了!大男人想声讨主权了。

“店最近好忙呢!”她无辜的扇形睫毛眨巴眨巴。“你也晓得,‘美味便当’只有我和老板夫妇三个人手,平时生意一上门,根本忙不过来。而且我们又接了贵公司的大case,我不趁现在磨练一点经验是不行的。”

若非她的笑容太甜美、太正直,彭槐安会发誓这是他听过最蹩脚的搪塞之词。

他环视膳厨一圈。

洗碗槽内堆满了油污的锅碗飘盆、自助餐盘,砧板上躺着两坨没用完的绞肉,废弃的菜叶几乎快满出垃圾桶。可喜的是,触目所及的用具还算卫生整齐。整体而言,“美味便当”的厨房合乎卫生标准,并不比其他餐馆污秽。

可是它仍然是一间厨房!而陆双丝无论如何也不属于一间油腻腻的厨房。

她一身清新的淡蓝裤装,杵在这个格格不人的环境,犹如误走进庖厨的娇嫩闺秀。假使他原先打算照顾她的意愿只有一成,此刻也急速升涨成十成。

“你根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彭槐安嫌恶地哼了一声。“明天就辞掉工作!”

他老大现下就开始管头管脚,不嫌太早了点?她可没允诺过他什么。

“不行,我喜欢在餐饮业服务。”双丝甜甜地笑着,趁着他手下稍微放松箝握,轻巧地滑开曼妙的步伐。“而且我还有两个女儿要照顾,怎么能随便辞掉工作?”

对于彭槐安提议要“照顾她生活”的意图,本来她还有几分怀疑的,可是一旦她有机会静下来思考,立刻领悟到一个事实……像他这样傲岸的男人八成把“君无戏言”奉为人生圭臬,看样子是认真的了!

“我会弄一间餐厅给你。”只要能将这株兰花移植到他的温室,救他盖一栋饭店给她也没问题。

“真的吗?”她的瞳心闪烁着惊喜的火花。“真是谢谢你!你和纪先生一样善良慷慨大方。”

“纪先生?”雷达立刻全方位张开。

“对呀!”她笑得既天真又开心。“就是纪汉扬先生,听说他在台湾商圈相当出名,不过我是不太清楚啦!你也晓得,那种你来我往、尔虞我诈的世界我很少接触,实在太复杂了,我只要一想到就头痛。”说完,她不胜烦恼地支着额头。

他当然听过纪汉扬的名头。事实上,“蓬勃拍卖集团”台湾分公司的财务智囊团,正是由纪汉扬组成的企管顾问公司。

难怪!难怪那天陆双丝没有立刻接受他的“照顾”,原来她已经找到户头了。

美丽的东西本来就容易招引蜂蝶的觊觎,他并不意外。倘若陆双丝宣称她没有其他男人追求,他反而要开始怀疑台湾男人的品味了。

话虽如此,脑中一旦出现她的玉体横陈在另一个男人身躯底下的画面,他仍然抑止不住的懊恼起来。

“你女儿对纪先生的印象如何?”

“纪先生和我女儿相处得好极了,她们都好喜欢他,尤其是小女儿萌萌。”她并没有说谎,纪汉扬摆明了对萌萌感兴趣,偏偏那只小驼鸟拚命把她推到纪汉扬面前代打。只是不晓得彭槐安为何会忽然问起她的继女?她提起纪汉扬,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呀!

彭槐安搔搔下巴。这就难办了!倘若她的小孩已经习惯了纪汉扬的存在,一时之间可能无法适应母亲身旁换了个男人的事实。

算了,花时间烦恼那两个女儿没有意义,如何让秀色可餐的母亲转为他的女人比较要紧。

彭槐安缓缓拉近两人的距离,一步,一步,又一步,直到她的背脊抵住流理台。昂硕的体格压低下来,气息亲密地吹拂过她的唇角。

“你一直没有答覆我上回的提议……”那双鹰眼的色泽加深了,直勾勾地望着她颊上的两朵红云。“如何?愿意让我照顾你们母女吗?”

双丝的呼吸频率悄悄地窘促起来。被他注视的感觉……好奇特,宛如被一张无形无质的网罩住,绵绵密密地里住她一身,又彷佛被隐形的臂膀抱搂着,不知该如何挣脱……

不行!她回神地警告自己。她的目标放诸于即将成立的餐饮事业,这是亡夫、继女和她共同的理想,她不可以在生命的中途转弯,只因为……只因为一个有意“眷养”她的男人出现。

“谢谢你的心意。”双丝状似无限遗憾地摇摇头,“我必须拒绝。”

干脆把话挑明也好,她不想再逗着彭槐安玩了!他们俩倘若继续纠缠不清,她有种感觉,自己会输掉某些输不起的东西。

“为什么?”他的唇线立刻抿紧。“因为纪汉扬的存在?”

“不。”盈盈秋眸焕散着柔和的神采。“因为我丈夫……他才是我最爱的男人。”

她丈夫,一个腐化的肉身,死去的灵魂。彭槐安不能接受这个答案,败给一个鬼魂比输给一个真正的男人更让他无法忍受。

“你爱他再多也没用,他已经死了!”彭槐安残忍地点醒她。

“才不!”她坚定地反驳。“他永远活在我和女儿的心中。”

“女儿”两字刹那间提醒了他,陆双丝留经为了另一个男人涨粗腰围,生儿育女。

当然,他一直知道她的过去属于另一个男人,然而“知道”和“领悟”终究是两回事。直至这一刻,她以坚贞的口吻倾吐着逝去的深情,他的“知道”才真正落实成“认知”,开始在大脑内出芽,酵。

假如她未曾嫁给那个男人,更未曾生下两个女儿,在他遇见她之后或许一切就会不同。起码他不必在意她的寡妇身分,也不用顾虑如何安置那两个拖油瓶,起码……起码……他该死地也不晓得还有多少个“起码”!

“你的耐心也未免太差了,为什么就不能多等一些时候?”他莫名其妙的生起气来。“你晚几年嫁人,等我出现,事情就不必牵扯得这么复杂了!”

“什么嘛!感情这种事怎么说得准?!……真是不讲道理!”她咕咕哝哝的,被他吼得很委屈。

彭槐安越想越无法平气,趁她还来不及采取抵御措施,猛地闪动迅速的身影,坚硬火热的唇封住她的呆愕,力道之强悍,甚至撞疼了她的唇齿。

他在吻她!双丝倏然领悟。而且是一点也不温柔的吻!

除了去世的丈夫,她不留和任何异性发生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她的大脑仍然混沌成一片,接下来的举措完全出于反射动作……

金莲玉足抬起,重重踹了他的胫骨一脚。

彭槐安重重一震,足下不稳地退开一步。这招袭击正好波荡到他的右膝。刚才害她差点跌倒的油渍终于找到第二名受害者。

“该死!”铁塔似的身形瘫倒在油湿的地板上。

他的右膝先着地,一阵极剧的痛楚传送到神经系统。

“啊!”双丝倒抽一口气,终于领悟到自己做了什么。“彭先生,你的脚……

你的脚没事吧?”

冷汗从他额角大颗大颗地沁出来。

“别碰我。”他及时阻止伤腿被移动。“立刻打电话叫救护车!”

妈的!他的运气简直好得离谱,第二次中了大奖。他几乎可以肯定,四个月前动员全加拿大最精良的医生帮他接续完成的后十字韧带,又拉断了。

“怎么会这样?现在怎么办?”双丝霎时慌了手脚。“你等一下!千万不要乱跑!我去打电话,马上就回来!……喂?小姐,赶快派一辆救护车……什么?你那是障碍台?那叫救护车要打几号?”

☆☆☆

“我很抱歉……”双丝红着眼眶,泫然饮泣地盯着医院走廊的地板。“黄经理,请你转告彭先生,我真的、真的万分抱歉。如果可以交换,我宁愿躺在病床上的人是我自己。”

“陆小姐,你也不要太自责了。”黄云陇于心不忍的劝慰道。

都是她的错!她怎么能不自责呢?虽然是彭槐安对她动手动脚,才令她不得不推开他,可是登徒子的罪名还没严重到必须承受跛脚的威胁。彭槐安的膝盖已经受伤过一次,这回又被她粗粗鲁鲁地推倒,韧带再捱了一次刀,也不晓得必须复健多久才能正常的行走。她……她简直罪该万死!

双丝吸了吸鼻子,瞥向头等病房的门。

从他入院、动手术的这几日,她天天前来探望,可是彭槐安却命人将她挡在病房门外。难怪他不肯见她,换成是自己,她也会放苏格拉底咬残了那个害她受皮肉之苦的家伙。

“请你转告彭先生,我愿意负担他一切的医疗费用。”她深深鞠了九十度躬身礼。

“不用了,彭先生的医疗保险自然会理赔。”黄云陇被她哀伤的表情弄得浑身不对劲。

“那么……”双丝恋恋地瞄了病房最后一眼。“我先走了,明天再过来探访彭先生。”

“不送。”黄云陇叹了口气,转身回到老板的病房内。陆双丝的泪水具有致命性,足以让任何男人因为害她伤怀而自责至死。

“她走了?”病床上,彭槐安吊高了右脚,安适地靠着软枕翻他的“钱”杂志。

“彭先生,有必要这么做吗?”黄云陇太正直,不适合担任助纣为虐的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