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飞弹(3)

大庭呆了半晌,道:“兰花师姐,你是说,那个威勒来找你们,根本只是一个圈套?是引致我们作错误的决定,去闹一个大笑话?”

“是的,现在我们不妨回想一下,威勒是一个要在公众面前露面的人,如果他要来警告我们,怎可能不进行任何化装?”

“那么,派这个威勒来的人,又怎知道我们曾到过马戏团,曾见过威勒?”大庭仍然不明白地问着木兰花。www.miaokanw.com

木兰花一字一顿,道:“那只说明一点:我们一下机,就有人跟踪我们,我们到哪里,就有人知道。大庭,你也跟踪过我,你可以知道我在马戏团中,原杉大郎为什么不能?他知道我们看过马戏,对威勒有印象,才布下了这一局,存心要我们出丑的!”

“那么,”大庭迟疑着道,“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可以阻延我们工作进行的时间,你别忘了,他给的限期,只不过是五天!而且,还可以打击你的工作威信,使你的工作,难以展开!”

大庭还在迟疑着,突然,他案上的一个红色的电话,响了起来。大庭的面色,微微一变,道:“那是防卫厅最高长官的电话!”

他一面说,一面拿起了电话来。

只听得他不断地道:“是,是,我们的确是卤莽了一些,但是我们也由此获得了新线索,什么?噢,是,是,我知道了,是!”

木兰花不知道大庭和对方在说些什么,但是那一定是令大庭感到十分意外的事,所以大庭的那一下“什么”,声音才会如此之尖锐。

木兰花看看大庭放下了电话,慢慢地转过身来,他的脸色,十分之难看,木兰花沉声道:“可是有什么不幸的消息了?”

大庭苦笑了一下,道:“不幸之至,马戏团的团长,已经决定招待报界,将我们包围、搜查的情形向报界公布,防卫厅最高长官说,这件事一定引起报界的竭力攻击,成为贻笑国际的笑柄,他责怪我滥用权力,并且说,有关富士山事件,在高级官员会议有所决定之前,不要我再多管,他要我休息一段时间!”

木兰花静静地听看,等大庭讲完,她才道:“那么,你有什么打算呢?”

“我?我还有什么办法?”

“大庭!”木兰花正色道:“儿岛师父,不单是授我们空手道和柔道的功夫,他也一定曾教你如何做人,他最爱讲的一句话是什么?”

大庭龙男道:“他老人家常说,在最困难的时候,才分得出谁是勇敢的人,和谁是不堪一击的懦夫!”

木兰花一字一顿,道:“好,那你是准备做懦夫了?”

大庭本来已托着头,坐在沙发上的了,一听得木兰花那样讲法,立时一跃而起,道:“师姐,多谢你提醒了我!”

木兰花道:“你是受公职的,当然你不能违反上司的命令,但是事实上,你已掌握到了线索,你可以为你的国家除去一个大害,你怎能去休息?”

大庭不由自主,额上冒着汗,他抹了一下,道:“兰花师姐,刚才防卫厅长官说,我的职务,已由我的副手暂时接管,我将不能调动手下的人了。”

“不要紧,有你,有我,还有秀珍,我们有三个人,而我们要对付的,只不过是原杉大郎一个人而已!”木兰花乐观地说。

大庭沉声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进行秘密侦察?”

“是的,我们去发现秘密飞弹发射台,加以毁坏,大庭,你现在明白对方为什么布下这个圈套了吧?这个圈套,能令得整个侦察工作瘫痪,能令你‘休息’,而你一不握实权,我自然也起不了作用,那实在是一个巧妙之极的圈套,不幸我们竟上了当!”

大庭道:“我想原杉一定料不到我们会继续进行的!”

木兰花道:“正要他不知道,大庭,你可知道他的住址么?”

“在他的住所,只怕找不到他,他的住宅,在东京就有五处之多,也不知道他究竟在什么地方,他有三架私人直升机——”大庭讲到这里,陡地停了一停,才道:“他的圈套,其实也有漏洞,只不过我们未曾想到而已,你想,马戏团中的人,怎会有直升机?”

木兰花道:“不是没有想到,你也曾提出来过,但是却被我否定了,当时,我只认出了那人是威勒,便认为一切迎刃而解了!”

大庭来回地踱看,木兰花望着窗外,过了不多久,木兰花便道:“给我一具无线电波示踪器,要远距离的!”

大庭拉开抽屉,取出了一个镶着红娴男乜谡耄道:“你佩上了这个,四十公里之内,我们可以清楚地知道你在何处。”

木兰花将那扣针扣上,道:“我有门路去找原杉,你跟踪着我,在我未到目的地之前,你千万不要露面!”

大庭十分惊讶,道:“你?你能找到他?”

“我试试。”木兰花回答着,“我先走了。”

大庭在木兰花要跨进升降机时,突然叫了她一声,木兰花停了下来,大庭来到她身前,道:“兰花师姐,你千万小心!”

木兰花听得出大庭在对自己嘱咐时的关切之情,而她的心中,这时也十分快慰,她是知道日本人服从长官的传统性的,但这时,大庭居然听从了她的话,继续去侦察那件事,这令得木兰花感到她对大庭有一种责任,一定要帮助他办好这件事,使他在上级之前,获得更好的信誉。

是以她不但点着头,而且道:“大庭,我会尽可能和你联络的,你不妨向你的长官说,你要到琵琶湖边去休息几天。”

大庭苦笑着,和木兰花紧握了一下手。

当他们两人的手分开后,升降机的门已关上,升降机向下落去,在走出那间售贝壳的店堂之后,木兰花看了看手表,已是中午十二时了。

从昨天晚上起,她根本没有机会休息过,当她想到她到日本的目的,原是休养之际,连她自己,也不禁觉得好笑!

她沿街走看,随便进了一家小吃食店,吃了一些食物,然后,她又到了银座区,来到了银座后街,问明了“黑珍珠”酒吧的所在,向前走去。

她在离开“黑珍珠酒吧”还有十多码的时候,便已看到了那老板娘所说的那辆奶白色汽车,同时,也看到汽车中,坐看两名男子。

木兰花略停了一停,装着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而当她来到了那辆奶白色车子旁边之际,突然停住了身子,用极快的手法,拉开了车门。

车中那两个男子陡地一震,靠近木兰花的那一个,身子一矮,立时窜了出来,伸手向木兰花的肩头,便抓了下来!

但是木兰花早已有了准备,那人手一抓到,她身子一闪,那人便抓了一个空,而木兰花已闪到了他的身侧,一伸手,抓住了那人的手腕!

她一抓住了那人的手腕,便立时身子一转,手臂用力向上一抖。那从汽车中扑出来的汉子,是一个彪形大漠,体重至少在一百八十磅以上。

但是木兰花的身子一转,手臂一抖间,用的劲都是十分巧妙,将那人的身子直抛了起来,越过了车顶,跌到了车子的另一边。

而这时候,恰好另外一人,从车子的另一边,钻了出来,冷不防一个人越过车顶压了下来,正压在他的身上!

两人一齐发出了一声怪叫,滚跌在地,而木兰花的手在车窗上一按,身子飞了起来,也越过了车顶,她在落下去的时候,膝盖在刚才被她抛去的那人的后脑上,重重地顶了一下,那人闷哼一声,立时昏了过去,滚跌在一旁,摊开双手,一动也不动了。另一人想要趁机站起来,可是他的动作,怎比得上木兰花的快捷,木兰花立时伸脚,踏住了他胸口近咽喉的部位。

那人双手抓住了木兰花的脚,想将木兰花的脚抬了起来,可是木兰花的脚非但不曾移开,反倒向下踏的力道,越来越大,令得那人怪声叫了起来。

木兰花冷冷地道:“你要叫,你叫个痛快,等你叫够了,我再和你讲正经的。”

这时候,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在看热闹,木兰花挥着手道:“各位,谁再不走,我就向原杉大郎说,我是你们的同党!”

看热闹的人,一听得木兰花这样讲,无不魂飞魄散,立时散了开去,因为他们全知道那两人是原杉大郎的手下,木兰花打了他们,可以说是闯了大祸,如果他们之中,谁被认为是木兰花同党的话,那原杉大郎,怎肯放过他们?自然没有人再敢留下了!而被木兰花踏住胸口的人,这时也不叫了,他只是喘着气,道:“你,你有什么话,只管说,哎哟,你┅┅快松开脚。”

木兰花冷冷地道:“上车去!”

她一面说,一面缩回了脚来。

那大汉身手也十分不凡,木兰花才一缩回脚来,他身子突然一挺,双手在地上一按,双脚疾飞了起来,踹木兰花的面门!

木兰花的身子陡地向后一仰,那大汉两使脚踹向前来,势子已近,仍未能踹中木兰花,反被木兰花伸双手抓住了他的足踝!

木兰花一抓住了他的足踝,身子跟着旋转,将那人直提了起来,滴溜溜地打转,那人又杀猪也似的叫了起来,道:“饶命!饶命!”

他的身子在急速地转着,在那样的情形下,木兰花不论将他的头撞向何处,唯一的结果,便是他的脑袋破裂,是以他才不顾一切,叫了起来的。

木兰花冷笑一声,转势略慢,双手一松,那人的身子由于离心力的作用,在木兰花双手一松之后,立时平平向外飞了出去!

但那人仍不失为十分机灵,他在身子飞出去之际,将身子缩成了一团,好在他离地不是十分高,身子缩成了一团之后,一落地,骨碌碌地向外滚了几下,立时便弹了起来,当他站直了身子的时候,是背对着木兰花,离木兰花大约有五六码。

而木兰花早在他滚出之前,便有了准备,身形向前疾扑而出,扑到了他的身后,一掌绕过了他的身子拍向那人的右腕,同时叫道:“将枪给我!”

那人的身手,也算得是敏捷无比的了,他在那样的情形之下向外跌出,立刻弹起身子,还能在刹那间,握了枪在手。

本来,他只要一转过身来,便立时可以制住木兰花的了!可是木兰花的动作却比他更快,而且,处处都料到了他的动作是什么!

这时,木兰花自他身后攻出的那一掌,正砍在那人的手腕之上,那人五指一松,枪已掉了下来,木兰花手腕向下一沉,怡好接住了那柄枪,她手臂一缩,枪已抵住了那人的胁下,又道:“上车去,再听我的命令行事!”

那人吸了一口气,身子慢慢地转了过来。

木兰花打横跨出了两步,手中的枪仍然对准了他。那人望了木兰花一眼,道:“如果你是木兰花小姐,那么,我败在你的手下,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不错,我是木兰花。”木兰花立时回答。

那人刚才这样说,那是证明他已经料到对方可能是木兰花的了。但是,他料到那可能是木兰花,和证实了对方确然是木兰花,那却是感受完全不同的俩回事。是以刹那之间,那人的面色,变得难看到了极点!

木兰花一字一顿,道:“上车去!”

这一次,那人不再反抗,上了汽车,坐在司机位上,他回头向路上看了一眼,他的同伴,仍然扎手扎脚,躺在路上,昏迷不醒。

木兰花也上了车,坐在后面,冷冷地道:“开车。”

那人问道:“到┅┅哪里去?”

木兰花厉声道:“开车!记得,每一个命令,我只说一次,如果你不用心听,而要再问的话,那是你自讨没趣!”

那人不敢再说什么,闷哼一声,踏下油门,车子便向前疾驶了出去,车子驶出了五分钟之久,木兰花才道:“带我去见原杉大郎!”

那人立时踏下了车掣,车子发出了一下难听的尖叫声,突然停了下来,他转过头来。他这时转过头来,分明是想讲些什么的。可是他在一转过头来之后,却立时看到,乌黑的枪口,距离他双眼之间的要害,只不过半寸!

他“飕”地吸了一口凉气,又转回头去。

木兰花沉声道:“快开车!”

那个的声音极之苦涩,道:“小姐,那是我无法做得到的事,我根本不知道原杉先生在什么地方,我只是一个不足轻重的小卒!”

木兰花冷笑看,道:“阁下不必太谦虚了,你的身手,已经证明你是原杉大郎手下的大将了,而且,还有一点,你猜到我是木兰花,我到日本来,只有少数人知道,也只有像原杉那样准备做坏事的人才会注意,你一定曾参与原杉设计的圈套,所以你知道我是谁,如果在十分钟之内,你不能带我去见原杉的话,那么你就变成一具尸体了,朋友!”

木兰花的话,说来阴森森、冷冰冰地,令人听了,不寒而栗。木兰花本来是极少用这种语调讲话的,但这时,她即必须令对方感到死亡的恐怖,是以才用上了那种语调的。

那人喘着气道:“十分钟,那是不可能的!”

限那人“十分钟”之内,带她去见原杉,也是木兰花的妙计,而那人在不如不觉之间,果然中了计!木兰花立时道:“好,那就限你一小时,你别再推说不知道原杉在什么地方了,你如果不如他在什么地方,怎能立即算出十分钟不可能见到他?”

那人没有法子再推搪下去了,他嗯嗯啊啊地拨着声,看来像是正在等待着什么,木兰花缓缓地扳下了手枪的保险掣,发出了“克列”一声响。

那人的身子,震了一震,但仍然僵坐不动。

木兰花还想再恐吓他时,只听得车子中,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道:“三井,大佐吩咐你带木兰花来见他,你做得很好!”

那声音才一传入木兰花的耳中之际,她也是一呆。但是,听到了最后一句话时,她已经明白那是什么缘故了,那自然是对方在开车时,按下了无线电通讯仪的掣,是以他们的对话,原杉都已听到了的。木兰花只是冷笑了一声,也没有说什么。

她的目的是要见原杉大郎,不论在什么情形下见到原杉大郎,都是无关重要的,何况此际,她还是一直占着上风!

那人又吸了一口气,道:“兰花小姐,现在我们可以去了,我只有接到了命令之后,才敢行事,不敢妄自决定的。”

木兰花冷笑了一声,道:“看来原杉大郎管理他的属下,定下的规矩,十分之严格啊,他不像是在经商,倒像仍然是在军队之中!”

那人不出声,他的驾驶术十分之好,车子在拥挤的路上,也行进得十分快,约在二十分钟之后,便驶到了一个高尚住宅区之中。

在那一个区域中,又打了几个弯,车子驶进两扇刻着十分精致花纹的木门,一进门,车子便绕着一个小湖向前驶去。

那是一个十分大的花园,在东京的住宅区中,拥有那样的一个花园,那是极为豪阔的事,木兰花估计那小湖有一亩半以上,湖边的路,全是鹅卵石铺成的,车子在驶离了小湖之后,停在一幢十分宏大,纯日本式的房子之前。在那房子之前,有着两株十分苍劲的黑松。

车子才一停下,便看到两个人从屋中走了出来,来到了车边,十分恭敬地道:“请木兰花小姐。”

木兰花跨出了车子,故意用十分巧妙的手法,抛玩着手中的手枪。但是,那两个人却视若无睹,只是弯着身,道:“请!”

然后,他们便自顾自转过身,向前走去。

木兰花口角带着冷笑,跟在那两个人的后面,她跨进了大堂,大堂中的光线十分阴暗,那大堂绝不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因为正中供看天照大神十分巨大的塑像,塑像前,香烟缭绕,气氛肃穆,看来到像是一座庙的庙堂。

木兰花跟着那两人,从神像左侧的一扇门走了出去,走出了门,看到一个十分大的天井,天井一角,堆着十分精巧的假山。而假山之下,则是一个池水十分清澈的水池,有十几尾名种金鱼,在水中翻着筋斗。

过了那个天井,又是一个厅堂,厅堂的陈设,在雅洁中透看华贵,到了这里,使人有远离市嚣之感,觉得十分幽静。

而那房子十分深,看起来,一进又一进,不知道有多少房间,那两个人继续在向前走着,木兰花也仍然跟在后面。

出了那厅堂,是一条走廊,走廊的一边是花园,另一边则是房间,他们在走廊中走了十来码,那两人才站定了身子。

只听得他们躬身道:“大佐,客人来了。”

自纸门中传来一个浓重的声音,道:“请进来!”那两个人中的一个移开了门,另一个则向木兰花作了一个请进的姿势,木兰花踏前两步,来到了门口,向内望去,她看到一个坐在榻榻米上的中年人,也抬起头来,向她望来,那中年人戴着一副黑边眼镜,穿着一件深棕色的和服。

在他的面前,是一个黑漆的长案,案上放着一大叠线装书。还有一方墨砚,那中年人的手中正握着一管毛笔,看样子他是在一面看书,一面批注。

木兰花看到了这样的情形,不禁呆了一呆。

她要来见的人,是一个军人,是一个黑社会的头子,而且还有可能,是用飞弹引爆火山,勒索罪案纪录的罪犯!

但这时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一个十分儒雅,一望而知是极有学问的人,和她想像中的原杉大郎,似乎一点也扯不上关系!

木兰花呆了一呆,道:“我要见原杉大郎!”

那中年人放下了毛笔,也脱下了眼镜,扬了扬浓眉,道:“我就是原杉大郎,你是木兰花小姐?我和令师儿岛强介,倒是素识!”

木兰花立即道:“原来阁下认识儿岛恩师,那我们就更容易说话了。”

“请进,请坐!”原杉大郎的说话甚是文雅,“儿岛兄有你这样一位弟子,可以扬名世界,真是再好也没有了,令我们也代他欢喜,木兰花小姐你要来见我,究竟是为了什么?看在儿岛兄的份上,我一定可以答应的。”

木兰花心中急速地转着念头,对方分明是一个臭名昭彰的黑社会头子,但是偏偏外表上看来,却又像是大儒一样,而且,他又在军政界有着十分深厚的势力,他自然是一个极难对付的人,自己应该如何开口才好呢?

正在这时候,一个仆人捧着茶盘走了进来,木兰花端起了茶,缓缓地喝着,趁这个机会,她迅速地转着念头,然后,放下了茶杯。

“怎么样?”原杉又问。

“原杉先生,我想冒昧请你,放弃你的计划。”木兰花决定开门见山,是以她直截了当地要求着对方。

“我的什么计划,小姐。”

“你的让富士山爆发,以威胁贵国政府,勒索一千一百万英镑的计划,原杉先生!”木兰花说着,一方面注意着原杉的动静。

原杉扬起了他左面的眉毛,道:“对不起,小姐,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令得富士山爆发?如果我未曾听错,那是什么意思?”

木兰花冷笑着,道:“如果阁下竟然没有诚意到这一地步的话,那么,我想我们的谈话,也应该到此为止了!”

木兰花陡地站起身来,原杉摇着头,道:“你太冲动了,我实在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小姐,你至少要使我明白你的话,是不是?”

木兰花吸了一口气,她已经明白了一点,那便是:她面对着的,是一个老狐狸,是她从来也未曾遇到过的一个老奸巨滑!

木兰花向后退了一步,以便随时可以退出去,她冷冷地道:“你为什么派你的手下,故意和威勒吵架,使他入狱?”

原杉摇着头,道:“这更使我不明白了,威勒又是什么人?你得原谅我,我管理许多事业,隶属我手下的人有一千名以上,我无法负责他们每一个人的行动,威勒可是你的朋友?他入狱了?我有最好的律师,可以使他自狱中出来的!”

原杉的狡猾,令得木兰花火向上冲。

但是,在木兰花忍不住要大声向他申斥的那一刹间,原杉大郎面上浮起的那种狡猾的笑容,却令得木兰花受到了启发!

木兰花在那一刹间想到:自己面对着敌人,既然是如此之狡猾,那么,自己就必须比他更狡猾,才能够战胜他!

如果自己竟然沉不住气,而发起火来,那么更要吃亏了!当她想到了这一点之际,她已经强自遏制了心头的怒火,在她的脸上,也浮起了笑容来。

她知道,她在这里,已经停留了不少时间,只要再停留一会,一直跟踪着她的大庭,一定也可以到达了,这里或许不是原杉的总巢穴,但是至少可以在这里开始,监视着原杉。如今就和他正面的冲突,是没有好处的。

木兰花一面笑着,一面道:“原来是那样,那我错怪阁下了,或许,那计画也不是阁下的主意,那我要告辞了。”

她并不转过身去,只是背向着门口,退了出去的。可是,她才退到了门口,却听得“刷”地一声响,背后的门,已自动移上了。木兰花呆了一呆,但是随即冷笑了起来。

日本式的屋子,门窗全是木格糊上纸的,木兰花心想,这能阻碍住我么?她反手破了棉纸,抓住了木格,用力一拗。在她的估计之中,这一拗,至少可以折断好几格木格,她也可以毫无困难地离开这一间房间的了。

可是,在她用力一拗之下,那些木格却一动不动!木兰花立时知道,那不是木制的,而是铁制的!

看来所有屋子的门窗,全是铁的,只不过漆上了和木纹一样的油漆而已,木兰花一用力未能折断木格,连忙踏前一步。

在她踏前一步的同时,她的右手扬起,用枪对准了原杉,只见原杉的面上,依然带着那狡猾的笑容,突然,他所坐的地方,冉冉向下沉去!

木兰花厉声喝道:“停止,我开枪了!”

但是原杉的身子,仍在向下沉去,木兰花立时向着原杉,连扳动了两下枪机,射了两枪。

以木兰花的射击技术而论,在那么近的距离之下,她实是没有可能射不中对方的!

但是,她却没有射中原杉!

子弹在原杉大郎面前两三尺处,便弹了开去。

直到此际,木兰花才知道,在原杉的身前,有着一幅避弹玻璃,她和原杉之间,始终隔着那层玻璃,所以原杉才有恃无恐的!

而在她射了两枪之后,原杉大郎的身子也隐没了,地板弹了上来,等木兰花转过去查看时,几乎一点痕迹也找不出来。

木兰花立时奔到两扇窗前,果然,所有的木格,全是铁的,而且窗子也都无法移开,木兰花撕去了门上的纸,向外看去。

外面并没有人,小方格只有四寸见方,她只好勉强伸出手去,她是无法从那小方格中钻出去的,她大声呼叫着,可是没有人回答她。

过了两三分钟,她听得一阵汽车声,自近而远,离了开去,那可能是原杉大郎和他手下的人,抛下她走了!

他们要将她困在这里,不理她的死活!

木兰花在长案上坐了下来,她的心中并不着急,因为大庭在跟踪着她,而且,自她的鞋底中,可以抽出六根钢锯的锯条来。

只要花些工夫,脱身是没有问题的。

她现在要弄明白的是,原杉是不是真的走了!

她想了一想,便掀起了榻榻米,将耳朵附在地板上,她耳朵紧贴的地方,就是刚才原杉大郎沉下去的所在。

一开始的时候,木兰花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就像在那地板的下面,根本没有什么机关一样,但是木兰花仍然用心倾听下去。

当她伏在地上,耳朵紧贴在地板上,大约一分钟之后,她因为集中精神的缘故,开始听到了很多声音,那些声音都是很轻微的,但是也还都可以辨别出来,那究竟是什么声音。

木兰花听到金属的锤击声,那种锤击声,带起一种回响来。木兰花本是对各种常识都异常丰富的人,尤其是工业知识。

是以她一听到那种带有回响的锤击声,她就可以知道,那是一吨以上的汽锤所发出的声响,木兰花的心中,实在惊讶不止。

因为一般说来,只有极大规模的工厂,才会使用到这种大型的汽锤来工作的!木兰花也听到一种迅速的摩擦声,那种摩擦声一下又一下地传来,每一下摩擦声持续的时间,不会超过一秒钟,木兰花起先还弄不明白那是什么声音,但是在倾听了十来下之后,她心头不禁怦怦乱跳了起来,她认出那是速度极高的单轨车的声音!

单轨车在单轨上迅速地滑过,产生出的那样的摩擦声来。在大工厂之中,这种单轨车是作为运输原料或是成品之用的!

木兰花当然还听到了其他许多声音,有更多的声音,是不可分辨的,但是,从可以分辨的声音来分析,却是每一种声音,都和一座巨大的工厂分不开!

而这些声音,却全是从地板下面传来的!

虽然想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是毫无疑问,那是事实:在地板之下,是一个秘密的、庞大之极的地下工厂!

木兰花也立刻联想到,那一定是制造或是装配飞弹的所在,而更可能的是,这里,也正是自己所要寻找的飞弹发射地!

木兰花一想到了这点,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当原杉大郎才一隐去,而她发觉自己被囚禁起来之际,她所想到的,自然是自己如何才可以脱出囚禁离开这里。

但是现在,她却不想离开这里了,她想要切切实实弄明白,在这所看来是如此幽静的古宅之下,究竟有什么事在进行着!

她迅速地掀起了好几块榻榻米,想在地板上寻出隙缝,进一步发现暗道,可以使她通到地板下面去。但是,地板上虽然有些隙缝,却极为严密,而且木兰花也立即发现,地板看来虽然是木的,但实际上也只是油漆上了木纹的钢板。

木兰花紧蹙着双眉,她在想:大庭龙男什么时候可以到呢?但即使大庭龙男到了,他大约也只会发现一所空宅,或者受到原杉大郎礼貌的接待。自己有什么法子,可以和他联络,告诉他自己已经有了如此惊人的发现呢?

木兰花苦笑了一下,她知道,她不能等大庭龙男来了才开始行动,她必须先开始行动,虽然只是独自一个人,也要开始行动了!

她略想了一想,便学着刚才原杉大郎的样子,坐在那长案之前,原杉大郎刚才就是那样坐着,而突然间下沉了下去的。

那么,使原杉大郎突然沉下去的机关掣钮,是不是就在他坐着,伸手可及的地方呢?木兰花开始仔细地审视着一切。

但是不久,她便失望了,她发觉在伸手可及的地方,绝没有可供控制的掣钮,而她也明白,这里的机关装置,一定全是无线电控制的,控制仪自然是在原杉大郎的身上,而自己没有控制仪,是进不了那机关的入口处的。

木兰花知道要和原杉大郎一样,自机关中隐没是不可能的了,一条路走不通,她立时想第二个办法,她知道,如果在大宅底下,确实有一个极其庞大的秘密工厂的话,那么这个工厂一定有许多人,出入的通道也不止一个。

而且,人是要呼吸的,这个秘密工厂一定还有着十分庞大的空气流通系统,在地面上是一定有踪迹可寻的,那么,当前要务,便是先离开这间房间,仔细地在这所大宅别的地方去找寻通向地底秘密工厂的通道!

木兰花立刻从鞋跟之中,抽出了一根锯条来。

那一根锯条,看来比铅笔蕊粗不了多少,但是它却有着紧密的锯齿,而且锯齿上是镶嵌着金刚砂的,它可以锯动十分坚硬的合金钢。

木兰花一面锯着门上的钢格,一面打量着外面的情形。

从表面上看来,那座大宅的园子,极其幽静。

它是纯日本式的,有一道人工的小溪,在园中曲曲折折地流看,溪水不深,在溪底的,全是百色的鹅卵石,要使人将那么美丽的一个花园,和花园下面的秘密工厂联想起来,自然是一件十分不容易的事情。

木兰花花了二十分钟,换了三根锯条,她已锯断了六格钢格,有一个尺半见方的洞,足够她钻出去的了。

木兰花一出了那间房间,立即奔出了七八码,在一个石亭下停了一停。那种石亭,是日本园林不可或缺的装饰物,它是用麻石雕成的,大概有半个人高。

木兰花来到了那石亭之旁,蹲下身来,她的目的,是唯恐花园中有人,发现了自己的逃出,是以藉那石亭,掩盖一下的。

可是,她才在石亭之旁,蹲了下来,便突然听得自那石亭中,传出了一阵均匀的“呼呼”声来。木兰花陡地一呆,伸手进去,探了一探。

她的手掌上,立时感到了一阵凉风!

那是一个通气管!

木兰花本来就料到,在整座花园之中,一定密布着通气管和出入口的,但是她却也未曾料到,自己才一出来,就已经发现了其中的一个!

那个通气管被隐藏得如此之巧妙,它隐藏在每一个日本花园都有的石亭中,如果不是木兰花揍巧蹲在那石亭之旁的话,她也不会想到的!

木兰花探头仔细看去,同时用手探摸着,她发现那石亭的顶部,是可以旋转的,她小心翼翼,将之旋了下来。

石亭的顶部十分沉重,当木兰花捧起沉重的石顶之际,她看到了径有两尺的一根管子,自那根管子中,劲风“飕飕”地吹了出来。

木兰花一看到那根管子可以容一个人钻下去,她便没有多考虑,便已决定从那根管子中,向下爬下去!

木兰花是一个行事迅速有决定的人,但是她却决计不是行事卤莽的人,是以她在下去之前,先拔了一棵草,自那管外中抛了下去。

她立时侧耳细听,她听得,那棵草在跌下了约十尺之后,传来了一阵“刷刷”声,显然是草的下落,被什么东西所阻挡了。

木兰花甚至可以肯定,那阻止去路的一定是一柄强力的抽气扇,也就是说,她如果要自那管子中下去的话,一定要通过这个障碍。

木兰花已了解到了管子中的情形,她不再耽搁,一纵身,便已进了那管子中,她双腿撑在管壁中,使自己的身子不致于疾滑下去。

她的上半身,仍然在管子之外,她弯身,用力捧起了那石顶来,然后,身子才扭动着,仍然撑着石壁,慢慢地向下落去。

那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困难不但在于她必须缓缓落下去,而且,她还顶着那至少一百磅重的石顶!

如果这一个控制不住,身子向下直落下去的话,那么她的双足落在强力抽气扇之上,一定会受到极严重的伤害了!

木兰花紧紧地咬着牙关,她全身的神经,都紧张得如同绷紧了的弓弦一样,她的每一分力都用了出来,她的背臂上,已经汗出如浆。

木兰花经历过许多许多艰险的事,但是从来也没有一次,像如今那样艰苦的。等到石顶落在石亭上,她的身子已完全进入那管子中时,她才得以腾出双手来,支撑在管壁上。

那令得她的负担减轻了不少,自然使得她松了一口气!

可是那管子却是一个出气孔,她这时身在管子之中,等于是处在一个极其强劲的风口之中一样,她必需闭住气,十分缓慢地进行呼吸。

而且,她是脚在下,头在上的,而她要从那通气管进入地下,她必需先对付管口的那个抽气扇,她自然是不能用双足来对付那抽气扇的。

那也就是说,她必需调转头来。

要在两尺直径的管子中,拧转身来,由头上脚下,而变得头下脚上的话,那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木兰花先缩起了身子,双肘用力撑在管壁上,然后,她双足在管壁上慢慢地上移,她全身的每一部份,只要是碰到管壁,都使上了力量,支持看她的身子,使得她的身子在运动之中,不致于在管子之中跌了下去!

她终于成功地翻转了身,她这时,头已向下了,她依靠双足撑在管壁上支持着身子,双手也可以勉强工作了。但这时,劲风迎面扑来,却不但令得她的呼吸困难,而且令得她双眼,几乎睁不开来。木兰花的双眼,复原并不太久,她到日本来,本来就是为了休养双眼而来的!

可是此际,她的双眼,却受看如此强烈的劲风的吹袭,她只觉得双眼一阵阵地刺痛,不由自主间,泪水不断地涌了出来。

泪水使她双眼的刺痛减轻,但是却也使她的视线模糊!

木兰花闭上了眼睛一回,她已取出了一个小电筒来,按亮了咬在口中,然后,她再勉力睁开了眼来。

藉着小电筒所发出的光芒,她看到,在离她面部,只不过三尺处,是一面在极其迅速地旋转看的抽气扇!

那是她早已料到的了,这是她第一个障碍,在通过了这个障碍之后,还会有什么困难,她根本不知道,而目前,她必需先对付抽气扇!

抽气扇的直径,足有两尺,如果要拆掉它,首先自然是要使它停下来,抽气扇一停,劲风自然也会停止,那么木兰花的处境也会好许多了!

木兰花的右脚,在管壁上擦了一下,她脚上的鞋子,立时向下,落了下去,落到了迅速在转动的抽气扇之上,又立时弹了起来。

鞋子弹起了两三尺高时,木兰花一伸手将之接住。

她的身子又慢慢地向下沉了尺许,她的鞋子,鞋底上有一条两寸来润,极其坚硬的钢片,如果用来阻止抽气扇旋转的话,是足可胜任的。

她缓缓地吸了一口气,用力将鞋子向下按去,等到抽气扇的风叶转得慢了些时,她将鞋子用力挥进了两片风叶之中的空隙。

抽气扇仍然转了几下,发出“卡卡卡”的声音来。

然后,它便停止了。

由于它是硬被卡停的,是以在它的轴中,立时发出一阵嗡嗡的声音来。木兰花知道自己的动作必需快,因为抽气扇硬被制住了不转,电压会迅速升高,不消多久,就会烧坏轴心中的线圈,会发出异味和导致电,那么对方就会发觉了。

她的身子再向下一沉,仍然用口咬着小电筒,用一柄小螺丝钳,将轴心和风叶连结的部份弄松,将三片风叶,次第拆了下来。

她只不过用了两三分钟的时间,风叶一拆了下来,她已可以通行无阻了,而她听得她那只鞋子向下落去的声音,“拍”地一声,自下面五六尺处,传了上来。

木兰花的身子,迅速向下滑去,她向下滑下了约有五尺,便已到了一个转弯处,而这时,她也已可以看到光亮了。

她拾起了那只鞋子,鞋子已被抽气扇的风叶绞得变了形,但是还勉强可以穿在脚上,她顺着通气管,向前面爬出去。

她只爬出了十多尺,使到了有亮光传进来的一个“窗”口,“窗”口有铁枝拦着,约有一尺高,两尺宽,铁枝相当疏,木兰花可以透过铁枝,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情形,她只看了一眼,便不禁整个人,都为之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