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苏卿予取完药,带着姥姥上了车。

“卿卿,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姥姥坐在副驾驶座上,整个人缩在那里,小心翼翼地问道。

苏卿予单手抓着方向盘回了个圈,将车从停车位开了出来,她察觉到身旁老人的不安,找了个能停车的路边,一脚刹车停了下来,“不,没有麻烦。”

“但刚才我看到很多人在拍你,他们会不会说你坏话?”老人抓着苏卿予的手,抹着眼泪,“但我的卿卿,是这么优秀的孩子,你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苏卿予的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个微笑,她上前将姥姥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肩膀,“没关系的,姥姥,真的没事。”

她出道早年,黑料一箩筐。有人造谣她出道前陪人坐台,有人造谣她和导演桃色交易,还有人造谣她整容脸阴阳人。也许是挡了谁的路,那段时间一打开微博就是这些谣言。

不过随着国家一波整顿网络环境的措施一实行,这些造谣号全部消失。经历过那段黑暗日子,又怎么会怕刚刚在医院那个小场面。

老年人有时候也像个孩子,苏卿予哄了半天,才让老太太放下心来。她开车经过进口超市,下去买了点东西决定晚上做些好吃的。

同陆清彦交往多年,她做饭的手艺自然被磨练的很好。新鲜的进口和牛切块腌制,玉米粒和南瓜块搅拌成糊加奶煮,袋装沙拉打开后淋上酱汁就可以吃,老太太一辈子没吃过西餐,宁市没几家看得过去的西餐厅,苏卿予决定自己给她做。

一桌晚餐用不了多久时间,晚上六点,准时开饭。老太太第一次开了洋荤,吃的倒也习惯。

苏卿予安静地坐在那里,微黄的灯光打在这对祖孙身上,带着些许家的温馨。

“姥姥,如果我和清彦分手的话,你觉得……”还没等苏卿予说完话,姥姥就握住了她的手。

“卿卿,还记得我说过的吗?”姥姥看着苏卿予,轻声道,“嫁给有钱人,会吃苦的。”

“就算你现在赚了这么多钱,但在那些人眼中,这远远不够。”

那天晚上,苏卿予一人坐在阳台。她手边点了一根烟,沉默地看着一缕白烟飘散在空中。

该离开了。

苏卿予在家中呆了五天,回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提,走的时候却拎了一个箱子。

“卿卿,一定要按时吃药,不要生气,我给你装得酸菜和咸菜你回家后记得放冰箱,晒得苹果干和山楂干找个罐子装好,平时可以泡水喝,外面买的都不好,我特意去集市上买的新鲜的做的。”苏卿予出门前,姥姥絮絮叨叨地交代了一堆,她抓住苏卿予的手,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摸钱包想给她零花钱。

苏卿予笑着把老人家的钱包推了回去,出门前抱了抱姥姥,“我走后照顾好自己。”

苏卿予从宁市飞回京市,她的助理李芸来接的她。

“苏姐,这里这里!”李芸站在出口处,冲苏卿予招了招手。

向助理所在的方向走去,苏卿予自己拉着箱子,李芸也没有强行去拿。苏卿予是个非常好相处的雇主,亲力亲为,不摆架子,开出的工资也在圈内算得上是优厚的。所以在流动性较大的娱乐圈,李芸也和周霖一样,从苏卿予出道后就一直跟到现在。

“先回别墅还是?”李芸手中抱着iPad,上面是苏卿予这个月的计划表。在拿了影后之后,苏卿予其实闲了下来,除了几个必要的代言外,竟然没有新的电影或综艺。

“嗯,不用,我们去趟星海,刚好有个项目和他们谈。”

“不带周哥去吗?”李芸惊讶了一下。

苏卿予顿了顿,“没事,直接去吧,我很喜欢这个策划。”

李芸尽管觉得奇怪,但苏卿予才是给她发钱的人。她带着苏卿予进了地下车库,她的黑色大众停靠在角落。

在家呆的这段时间,苏卿予被各种烦心事所困扰。她坐在副驾驶座上,自顾自地掏出一根烟点燃,安静地抽了一口。

“家里出了什么事吗?”李芸开着车,瞥了一眼苏卿予,试探性地问道。

“没什么事,好好开你的车吧。”苏卿予笑了笑,带着几分淡然。

星海娱乐在京市北四环,从大兴机场到那里,李芸足足开了三个多小时。因为事先打好了招呼,他们的车刚刚驶入停车场,就有负责对接的导演来接他们。

“苏小姐,旅程辛苦了。”导演是和苏卿予对接的小姑娘,叫程柳,年纪看起来不怎么大。

“你就是程柳吧,这几天麻烦你了。”苏卿予同对方握握手,然后跟着她上楼直接到会议室。

一路上,苏卿予的出现引起星海娱乐的轰动。他们虽然背靠央视,但因为央视的特殊性,来参加节目的演员大多是中老年群体喜欢的老艺人,或是一些接地气的明星。苏卿予作为文艺片出身,后在商业片大放光彩的新星影后,一直较为神秘,很少参加综艺或是其他展现自己的访谈类节目。

如今他们请到了苏卿予,自然让人有些好奇。

“天呐,我以前以为苏卿予那些能打的都是P出来的,但没想到她的颜是真的能打。”

“你才知道?当初楚析那部归来之作,苏卿予在里面的又纯又欲的学生妹扮相,至今还是我的白月光。”

苏卿予走后,办公室里都在讨论她。

到了会议室,程柳去叫节目组制片人,同时将合同打印了几分,等苏卿予确认后他们就可以直接签订合同了。

几个人的会谈进行的非常顺利,星海开的价格远超出苏卿予的预期,并且合同上也没什么疏漏。李芸在苏卿予签之前也检查了一遍,确定无误后将合同放到苏卿予面前。

签名落下,合作确定。

苏卿予站起身同制片人握了握手,“合作愉快。”

制片人点点头,“还有一个月才会正是拍摄,这段时间我会让小程将台本和注意事项发给你,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直接开拍了。”

从星海出来后,苏卿予松了一口气。从陆清彦那里搬出来其实还算简单,但困难在于周霖。她所在的经纪公司隶属陆清彦的远航集团,倘若两人分手,她担心两人会在后续的工作中掺杂个人情绪。

再加上周霖的计划和她目前想要发展的方向有些偏离,她觉得自己需要另择良木了。

她和经纪公司签了十年,现在过去了六年,如果按照合同违约金赔偿的话,她需要一口气支付公司一千二百万。

这六年,苏卿予其实没有赚多少。她前几年拍的全是文艺片,一部电影撑死到手一百万,还是税前。中间倒是接了几部爆红的商业片。可赚的钱苏卿予在老家买了套房,又在京市买了一套。算上每个月偿还的车贷房贷,再加上存了定期的钱,苏卿予一时半会发现自己竟然凑不出来一千二百万。

不过算了算手头上的钱,和《童年》给她的报酬,加起来差不多能一次性付清违约金。

苏卿予本想直接回她在朝日区的房子,但别墅那边还放了一些她自己的东西。现在这个时间陆清彦应该没有下班,苏卿予让李芸把她送回别墅。

拎着行李箱,苏卿予拿出钥匙,当她发现里门没锁的时候,猜测也许是保洁阿姨在里面。

不过,熟悉的皮鞋摆放在门口,苏卿予立马转身就想离开。

“几天不见面,在外面玩野了?”陆清彦靠在墙上,丝绸质地的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他头发带着些许凌乱,鼻梁上的眼镜不知道被放在了哪里,近视让他的眼神有些许迷离。

“没去上班?”苏卿予的身体带着些许僵硬,她想好了和对方提分手,可现在真正看见他的时候,却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

或者说,她在这一刻,将自己的真实情绪抽离出这个躯体,强迫自己向他露出微笑。

“嗯,今天有点事先回来了。”陆清彦走上前去,自然而然地牵起苏卿予的手,然后向怀中一带,将她抱了个满怀。

但对方那一瞬间的僵硬,并没有逃脱陆清彦。

“去洗澡?”陆清彦忽略了僵硬,只当这当作两人许久不亲密的产物。他的声音带着些许低沉,另一只手则从她的衣摆下方慢慢伸了进去。

以往那双能够点燃她身体的手,如今却让苏卿予觉得恶心。

她有些反胃,胳膊上有一层鸡皮疙瘩已经浮了起来。

尽管她强制自己表现得自然,但身体不会骗人。

她抬手制止了他下一步动作,面带疲倦的摇头,“我累了,今天不想。”

陆清彦微微一怔,他摩挲着苏卿予的脸颊,点点头,“嗯,那晚上一起出去吃个饭?”

苏卿予打算快刀斩乱麻的将公司合约以及两人的关系一起解决。

她笑了笑,答应了对方的邀约。

陆清彦站在下面,看着苏卿予一人拎着行李箱上楼,他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晚上,陆清彦订了一家俄式餐厅。比起法国料理的精致,俄罗斯菜就要粗犷的多。但对于陆清彦这种京市长大的孩子,味道经过改良的俄罗斯菜已经是他童年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俄餐分量大热浪高,苏卿予兴致缺缺。她点了个烤杂拌,又加了个红菜汤,就将菜单递给了陆清彦。

陆清彦是餐厅的常客,他指了几个菜后,让服务生开了瓶红酒。

烛光旁,暖黄的灯光笼罩着二人,明明是最亲密的情侣,可实际早已离心。

“姥姥身体如何?”陆清彦坐下后,公司那边有文件需要他过目,直接发了电子版过来,他没抬头,边看文件边和苏卿予聊着天。

“还好。”苏卿予也低头看着手机。

“嗯,那就好。”

突然间,对话陷入了僵局。一直到服务生将食物端上来后,陆清彦才从文件上抬起头,同苏卿予继续交谈。

从什么时候,他们变成了这副样子?

苏卿予尝了一口奶油味浓郁的红菜汤后有些反胃,就将勺子放在一边,喝了一口清水漱了漱口。

“胃不舒服?”陆清彦挑眉。

苏卿予此时连最表面的和谐都不愿意维护,“嗯,没什么想吃的。”

两人的这顿晚餐吃的很平淡,陆清彦晚上喝了酒,直接叫了代驾过来。

回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苏卿予,“试试看。”

苏卿予却没有什么想法,她低垂下眼眸,“下次吧。”

“还生气?”陆清彦现在已经有些恼了,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说,“我上次说话说重了?”

“......不,是我的错,我不该找人调查你。”苏卿予轻笑出声,甚至带着些许讽刺。

她不明白陆清彦为什么能在和他人保持关系的情况下,还和她如此亲密的。

不,或者说这才是陆清彦本来的样子吗?

苏卿予入圈这么多年,一直跟着陆清彦,倒是没有人敢追求她。可她见多了不少年轻姑娘自荐枕席的模样。甚至有男明星为了资源,都能踏出那一步。

曾经,苏卿予被陆清彦叫去会所。她刚好就在旁边拍戏,到的很早。进去的时候,看见隔壁剧组的女主角趴在陆清彦身上,满脸通红。

苏卿予当时倚靠在门边,笑出了声。

陆清彦瞥了一眼苏卿予,自然地抬手将那姑娘从身上推开,“我记得你跟的是王总吧。”

那姑娘抖了抖。

“那就好好跟着他。”陆清彦说话的时候天生带着些许温柔,可如果将他看成温柔的人,那绝对是最大的错误。

姑娘走后,陆清彦冲苏卿予招招手,“过来。”

其实,苏卿予觉得,也许她在陆清彦眼中,和那被推倒在地的姑娘没什么区别。

“下次不会再找人调查你了。”苏卿予再次重复了一遍。

对方油盐不进的样子让陆清彦有些头疼,他揉了揉太阳穴,电话响了。

“嗯?好的,我知道了。”

苏卿予回到客房,还没换衣服,周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明天有个慈善晚会,你能赶得上吗?”

苏卿予想了想,“嗯,能赶上。”

第二日,苏卿予去了经常做造型的那家店,明星和名媛都是这里的常客。

比起一些富有到可以直接自己购买礼服裙的明星,苏卿予大多都选择租借。她挑选了一圈,看上了今年春天Dior的一套新款晚礼服裙,刚刚伸手准备让店员为自己拿下来的时候,另一个人先抢了先。

“我要试一下这条裙子。”

苏卿予的目光顺着那人的手臂,看向对方。

柔弱到引人怜爱的长相,是陆清彦的嫂子林安安。

对方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一般,露出惊讶的神情,“你是影后苏卿予吗?我听清彦提过你。”

“我和清彦都很喜欢你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