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第三章

第一章 都重生了

农忙刚过,稻田里处处是比人还高的稻草垛子,黄桥镇这边人们用柴火,大多数用的就是晒干的稻草挽成的草把,娄燕妮在地里找了一下午,才捡了堪堪半篮子的稻穗。

双抢的时候,村里的老人孩子早已经地毯式地捡过一遍,她找得再仔细,也很难再从地里刨出食来。

家里的粮食马上就要不够吃了,这半篮子稻穗根本就不顶什么用,脱了粒顶多能煮出一顿稀汤米粥,这会离交公粮还有小半个月的时间呢。

娄燕妮现在就盼着生产队赶紧去送了公粮然后分粮,不然她真要领着弟妹们去扒草根了。

“燕妮。”远远地左卫国就冲着娄燕妮招手,他穿着一身军绿仿军装,干干整洁没有一个补丁,见娄燕妮看他,立马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左卫国的手里用草绳串了两条大鲫鱼,脚边上放着个白色的蛇皮袋,站在田埂上冲娄燕妮招手。

娄家日子不好过,是娄家村最穷的人家,前两年娄燕妮她爸出工上山采石的时候,被石头当场砸中身亡,娄燕妮她妈没半年就改嫁了,留下娄家奶奶领着剩下的四个孩子过日子。

娄燕妮排三,上前一个姐姐在家里出事前就已经嫁了人,哥哥娄靖平,下面一双弟妹是双胞胎,娄燕秋和娄竣林。

双胞胎十四岁,在镇上念初中,家里只有娄燕妮和娄靖平两个人挣工分,她们兄妹两个再能干,挣的工分也很难养活一家五口人,就是一般人家双抢这阵也要青黄不接一段时间,何况是娄家。

家里马上就要断粮,娄燕秋心急如焚。

左卫国特意找人换了粮和票给娄燕妮送过来,两条鲫鱼也是特意给娄燕妮拿的,他知道娄家有什么吃的向来是紧着娄奶奶和两个小的,再就是娄靖平,他得干重活,娄燕妮干活不比娄靖少,吃的却是家里最少的。

瘦瘦小小的,看着就惹人心疼。

娄燕妮一见着左卫国,脸立马就拉了下来,扭头就转了个方向。

这几天也不知道这左卫国什么毛病,突然对她变得极其热情起来,明明一周前,娄燕妮还撞见左卫国和村里的女知青邢小娟在玉米地里抱在一块儿打啵来着。

难道是想用糖衣炮弹来收买自己?娄燕妮想了很久,只想到这一个理由。

左卫国家里条件好,住在镇上,不像村里的男青年穿着看不出颜色的劳动布做的衣裤,他出现在人前,总是衬衣西装裤加皮鞋子,洁白挺括的白衬衣扎进裤腰里,胸前的口袋里别着钢笔,文质彬彬十分招人眼。

他这一身打扮和农村格格不入,也不像是轻易会来乡下的人,不过打从邢小娟下乡到她们村当知青的那天起,左卫国就常常出现在村里。

跟蜜蜂似的就围着人知青转,嘘寒问暖一天也没落下过,开始邢小娟对左卫国冷冷的,后面大概是挨不住农村生活的苦,还有永远也做不完的农活,邢小娟渐渐不再拒绝左卫国。

不过这时候自由恋爱约等于伤风败俗,何况人邢小娟是大城市来的,心心念念地想回城呢,邢小娟虽然接受了左卫国的示好,却一直对人冷冷的。

村里人其实都不大看好他们,没想到两人还真偷偷处上了对象,赶巧那天娄燕妮打玉米地里过,一眼就看到了不该看的场景。

娄燕妮看了眼满脸期盼地看着她的左卫国,抿了抿嘴,左卫国这是怕她去举报?可明明左卫国在镇上有关系,他怕什么?还是怕她举报影响到邢小娟?

娄燕妮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她也就不想了,每天为了找吃的她已经够累够忙了,没心思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不过这时候去接左卫国的东西,娄燕妮可没有那个胆子,她奶奶封建得很,万一被人瞅见说出什么不好听的,她老人家要生气伤心的。

但左卫国老是这样来找她也不好,她不可能一直躲下去,娄燕妮想,等下次左卫国再来找她,她就跟他说清楚,反正她是不会去举报的。

眼见着娄燕妮走远,见着自己跟见着瘟神似的,左卫国一脸挫败地垂下手,手里的鲫鱼尾巴一甩啪地甩到腿上,叭叽一声腻得慌。

左卫国告诉自己,要慢慢来,燕妮还不是上辈子那个陪着自己吃苦,他瘸了也不嫌弃他,任劳任怨地替他照顾父母,抚养教育子女的贤惠妻子。

现在她和他之间现在还只有一面之缘,这一面还是他和邢小娟躲在玉米地里亲热时撞见的那一面。

左卫国抚额,这都叫什么事啊,既然都让他重生了,怎么不早上那么几个月,不行早个几天也可以啊,非得赶上那么尴尬的时候。

邢小娟是去年年初分到红旗公社的女知青,大城市里来的娇滴滴的姑娘,长得白净俊俏,平时待人总是冷冷的,不大爱笑,就跟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似的。

上辈子他和他当公社书记的爹去县里接人的时候,一眼就看中了站在人群里气质出尘的邢小娟,然后放在心里一辈子。

想到这里左卫国甩了甩脑袋,想这个女人干啥呢,骗了你一辈害了你一辈子还不够吗?

看了眼娄燕妮走远的方向,左卫国长叹一口气,拎着装了小半袋粮食的蛇皮袋转身往家走,他倒是想把东西给人送家里去,可他以什么名头去送?别到时候东西没送出去,反倒替燕妮招来一身闲言碎语才是。

村小学后头的知青点里头,邢小娟捂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来,她记得她跟宋士林因为她不愿意回娘家借钱起了争执,最后的记忆里宋士林狰狞着脸挥来的拳头,然后脑袋剧痛,就没有了知觉。

这是被邻居发现送到医院里来了?

想到宋士林,邢小娟心里就恨,恨自己瞎了眼,当然怎么找了个这样的畜生,自己没本事不说天天把责任怪到别人身上,在外头不得志就打老婆找存在感。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邢小娟心里发着狠,想着总有一想要把自己受的苦通通还回去时,目光落在被子上,这才发现不对。

熟悉又陌生的大花被面,是她当初下乡下她妈给她淘换的,她为了回城和左卫国离婚,走的时候左家人把她的东西都扔了出来,她站在院墙外看着这床被面发了很久的呆,那次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这张被面。

而现在她住的屋子,分明就是她十八岁下乡下住的屋子,村里旧房子改的知青安置点,因为左卫国的缘故,特意给她安排了单独的一间,不像别的女知青,几个人挤在一间屋里头。

邢小娟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揪住心口的衬衣哭得不能自己,老天爷是看她犯的错太过罪孽深重,后半辈子生活凄苦也不足以弥补,所以让她重生回来还清债孽的吗?

想到那个顶天立地把她宠得如珠如宝的汉子,想到被她抛弃的一双儿女,邢小娟向天发誓,这辈子,她再不会负左卫国,要为他生儿育女,平安喜安地过一生。

第二章 昂贵的封口费

娄家小院里,双胞胎和奶奶都在,娄燕秋陪娄奶奶坐在堂屋门口制袼褙,一个递棉布一个糊浆糊,娄竣林坐在灶屋门口剁猪草。

小院朝南三间正屋,中间是堂屋,东西两边各一间正屋,娄奶奶领着姐妹两个住西边那间,娄靖平兄弟两个住东间,和东屋岔隔着条小巷的是娄家的灶屋和杂屋,是比正屋更低矮的泥坯屋,院子里还有一颗大枇杷树。

娄家条件不好,还是咬咬牙养了两头猪。

黄桥镇这边生猪政策是卖一留一,家里如果养了两头猪,就要出售给国家一头,另一头留下可以杀肉吃,也可以部分自由出售,杀了猪年底换成钱,娄燕秋和娄竣林上学用,娄奶奶平日里的医药费也得从这两头猪里抠。

这些年,人的日子不好过,猪的日子也不好过,不管娄家兄妹怎么努力打猪草,给猪找食,家里的猪一年也只能养到八十来斤,这还是村里养得肥的,要是不幸碰上猪瘟,有可能一年的辛苦就打了水漂。

晚饭家里照旧是红薯配米汤,干炒了一碟子咸芋头杆,娄燕妮捡回来的稻谷还需要脱粒,就算脱粒了一时半会也不会舍得吃,要到实在熬不下去,才会数着米粒熬米汤,毕竟等新粮入仓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家里每一粒粮食都是有数的“姐,我明天跟你一块儿去捡稻穗。”娄燕秋今年十四岁,因为娄燕妮的坚持,跟着弟弟娄竣一直念书,现在初二。

娄燕秋一早就打听了,初二念完下半期,学校也给发毕业证,她心里已经决定等明年初二下学期读完,她就退学,不管她姐同意不同意,她都要退学。

现在学校放秋收假,娄燕妮也没反对,娄家不惯孩子,平时课业之外双胞胎家务农活都是要干的,农忙的时候还要跟着下地,别看她们年纪小,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

“行,大哥来信没,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娄燕妮夹了一筷子芋头杆,心里盘算着今年收秋菜,还是要多做些菜干才行。

生产队的秋收刚结束,大哥娄靖平就跟着村里的叔伯们去邻县修水库去了,包吃住一个月有五块钱,修水库修路也算是生产队的强制任务之一,有工钱拿不说,村里还会记份工分,但因为特别辛苦去的人并不多。

娄竣林也想去,结果被娄靖平拦在了家里,主要是娄竣林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担多了担子要长不高的,再者要是家里的男同志都走了,光留下几个女同志,他也不放心。

“大哥捎信来说再过十天就能回来。”娄竣林还有些别扭,心里还有些闷气,他都这么大了,可以帮着家里减轻负担。

知道娄靖林要回,一家人都很开心,吃完晚饭,娄燕秋负责洗碗收拾。

趁着天还有些余光,娄竣林搬着小板凳坐在院坪里给娄燕妮讲新学的课程,娄燕妮负责给他查漏补缺,娄竣林学习方面粗心,不比娄燕秋门门优秀,不需要她操心。

等天黑下来没法再看书,一家人坐在娄奶奶的房间里,娄竣平和娄燕秋轮流背课文,互相考较,背完就睡觉。

夜里娄燕妮睡得不踏实,总觉得院子里有人在走动,可是家里人都没有起夜的习惯,睡着迷迷糊糊的娄燕妮猛地惊醒,摸黑从床头找到菜刀,小心翼翼地出了屋。

秋高气爽,就连夜里的月亮也又大又亮,娄家的小院里安安静静的,什么也没有。

娄燕妮甩了甩脑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了,正准备栓门进屋时,脚下有什么蹦了起来,吓得她往后一跳,这才看到门口两条鲜活的大鲫鱼,还有一袋子粮食就靠在堂屋大门的青石上,分明就是白天左卫国提在手上的东西。

这是左卫国送来的?

娄燕妮发着愣,脚下的大鲫鱼弹了弹尾巴,娄燕妮左右看看,赶紧把粮食和鱼提进了屋里,家里马上要断炊了,也顾不得什么骨气了,反正这是左卫国给她封口的好处,她要是不收人家反倒不放心。

吃人嘴短,这样才能闭口如瓶。

这么一想,娄燕妮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也睡不着,悄悄地把粮食藏进里屋,又摸到井边把两条鱼给处理了,把刨下来的鱼鳞鱼鳃这些东西挖土埋了,不敢点灯,从灶屋里摸出点盐来就着月光把两个鱼都给腌上。

这时候什么都是公家的,村里的水库地里都有人守着,娄家连粮都要吃不上,要是让人看到在吃鱼,肯定是要怀疑她们偷鱼的,她们家可不像左卫国,拎着鱼能满公社转悠。

把腌好的鱼藏进碗柜的深处,娄燕妮栓好大门赶紧就睡了。

而此时知青点里,邢小娟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她生病了一天没有去上工,可她从醒来一直等到现在夜里,左卫国竟然都没有来看她!

这在上辈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生的事情。

邢小娟抱着被子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难道是公爹不许卫国来看她?他们本来就反对左卫国对她示好,尤其她这时候一心只惦记着回城,对左卫国不假辞色,他们就更不同意左卫国追求她,肯定是他们拦着卫国不让他过来。

这样一想,邢小娟心安了不少。

“姐!”早饭的时候,娄竣林夹着咸芋头梗,突然从碗底夹出一块鱼肉来,白白嫩嫩的还有刺,肯定是鱼肉不会错!

娄燕妮冲他使了个眼色,娄竣林立马抿嘴不说话,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掩不下去,娄燕妮笑眯眯地看着娄奶奶和娄燕秋,她们也在碗底发现了鱼块。

不过谁也没吃,齐齐看向娄燕妮,生怕她光顾着她们委屈了自己,娄燕妮赶紧在自己碗里扒拉两下,露出小半截鱼尾,示意自己也有。

两条鲫鱼,她只在尾巴处切了小小的四块蒸了,剩下的找机会偷偷晒了慢慢吃,娄燕妮精打细算了下,两条鱼最少能吃小半个月,再过十天大哥要回来休两天,正好能留下一些给他尝尝味。

“姐,哪来的鱼,没事儿吧?”娄燕秋挨着娄燕妮,姐妹两个今天准备去远一点的稻田捡稻穗。

余竣林拎着柴刀跟在身边,他要趁大哥没回来之前把家里的柴火备足,让他回家能好好休息,不操心家里的活。

闻言,娄竣林也跟着凑了过来,要知道他们家吃肉还是过年的时候呢,算下来都大半年没尝过肉味了。

“没事,别担心,鱼是别人送的,封口费。”娄燕妮笑眯眯的,觉得被迫撞见那么羞人的事也不是那么倒霉,心里对左卫国的印象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儿。

既然是封口费,双胞胎也没再张口问是什么的封口费。

第三章 隐忍

这时候地里想捡稻穗的人不少,秋收过后农活就不多了,大多是女人们带着孩子在地里找,也有男人们提着锄头桶在泥里找准备过冬的泥鳅鳝鱼。

少量的泥鳅鳝鱼队上是不管的,只要不超过定量抓了都算是自己的,娄竣林眼馋地看了眼挖出鳝鱼欢呼的孩子堆,他们家就他哥挖鳝鱼特别厉害,他和两个姐都不行,就算勉强能挖到,家里也没人敢剖,只能等娄靖回来。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鳝鱼费油,就是他哥一年也就挖个一两回给他们解馋,多的再没有了。

左卫国提着桶,满意地看着桶底的十来条鳝鱼,昨天那两条鱼是他姐夫给他弄的,还没到年底各大生产队还没干鱼塘,市面上的鱼也不多,他想给燕妮弄肉吃,只能想别的办法。

秋天的黄鳝特别肥美,燕妮厨艺好,一手爆炒黄鳝鱼做得尤其好,光想想就要流口水,再多挖几条就能给燕妮送去,现在大概是吃不到,不过这辈子燕妮注定是他的妻子,来日方长总能吃到的。

“卫国!”

邢小娟泪眼汪汪地看着挽着袖子满手是泥的左卫国,心里满是感动,她就知道昨天他虽然没有去看她,但心里却是惦记她的,现在还辛辛苦苦地挖鳝鱼给她补身体。

左卫国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邢小娟,一时间压根不知道怎么反应。

上辈子邢小娟有主动找过他吗?好像没有。

那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左卫国重生回来,脑子里虽然知道邢小娟还在村里当知青,但下意识地还是会把上辈子的情况代入,总以为邢小娟抛夫弃子去大城市过好日子去了。

时间倒回到三十年前,邢小娟还是记忆里的少女模样,左卫国却早已不是上辈子那个被美色迷昏了头的左卫国。

“卫国,我很想你。”邢小娟看着和记忆里毫无差别的左卫国,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冒。

左卫国长得高高大大,长相也不差,浓眉大眼看着十分硬朗,挽起的袖口露出小麦色的结实手臂,邢小娟回城后无数次梦到这双手强势地将她揽在怀里,告诉她一切都会过去。

“……”左卫国。

这不是邢小娟!至少不是上辈子那个邢小娟。

邢小娟再顾不得什么,大步上前就要去拉左卫国的手,她急切地想告诉他,她爱他,她再也不会离开他。

上辈子他们正是秋收前半个月确定的关系,现在正在热恋中。

回城无望,邢小娟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秋收,再加上左卫国紧追不舍,她半推半就地同意两人处对象,唯一的要求就是两人的关系不能公开,这也是娄燕妮为什么会在玉米地里碰到他们俩偷偷摸摸亲热的缘故。

左卫国眉头皱起,下意识便退开一步,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想,邢小娟该不是像他一样吧!

“卫国!”邢小娟眼泪汪汪地看着落空的手,不敢置信地看向左卫国,“卫国,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还生我的气?”

那天在玉米地里被娄燕妮撞见,邢小娟恼羞成怒怪左卫国欺负他,闹脾气不肯理他,回到后又因为担心被告发,要影响到回城,辗转反侧了半宿着了凉才发的高烧。

上辈子她病了半个多月,左卫国端茶送水,心理极度脆弱的邢小娟因此才松口嫁给他,这辈子倒是没有病那么久,但再醒来已经变成了二十多年后的她。

左卫国正欲张口说话,却瞟见娄燕妮领着妹妹往这边来,眉头一皱提桶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他不能让邢小娟发现他也重生的事实,更不能让她知道他对燕妮的心思。

“没有,你病好了?”左卫国没有再退,却也没有再靠近,看也没有看娄燕妮一眼。

邢小娟嘴角荡开一抹笑容,欢喜地走近左卫国,答非所问,“对不起卫国,我想通了,我们处对象就是处对象,没什么好避着人的,我以后再不会跟你闹别扭了。”

左卫国牙帮子咬紧,脸上的青筋蹦了蹦,半晌才扯了扯嘴角,艰难地道,“好。”

娄燕妮领着娄燕秋稍微绕开了一点儿走,她远远地就看见了这两人,本来想避着走,后来想想不好做得太明显。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她表现得大方一些,装做毫不尴尬的样子,应该能表明她的态度,这样左卫国应该就不用担心她去打小报告了。

“姐姐,那个书记的儿子又来找咱们村的知青了,她可真漂亮。”娄燕秋跟着大姐,小心地打量了左卫国那边一眼,兴致勃勃地同娄燕妮八卦,“书记家再好,可也是农村的,姐你说这城里来的漂亮女知青,能看上泥腿子吗?”

应该能的吧,娄燕妮不确定地想着,他们两都偷偷在一起打啵了,估计马上就要结婚了。

“赶紧捡稻穗吧,竣林还等着我们去帮忙担柴呢。”这种事不好乱说,不管她们怎么猜都是没影的事儿,还得看当事人。

再说了,知青看不看得上,也不关她们什么事儿,填饱肚子过好日子比什么都重要。

娄燕秋瘪瘪嘴,没有再多说什么,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其实左卫国和那个知青还挺般配的,男的俊朗,女的娇俏。

看着娄家姐妹从她眼前过去,邢小娟眼里划过暗芒,娄燕妮这个人她知道,她和左卫国离婚后,没两年就娶了她下乡的这个村里,嫁不出去的娄燕妮,成了她孩子的后妈。

上辈子她虽然回了城,但心里怎么可能完全不惦记自己的孩子,也打听过这边的情况。

知青刚回城,是没有工作安排的,父母的职位哥哥嫂子替了,她只能在街道上找些零活干,紧接着遇到了高中同学宋士林,然后结婚。

头几年她一直没能回来看看孩子,等后来有机会偷偷回来过一次,可是孩子没看到,却被婆婆赶了出去,后来她去学校偷偷找过孩子,两个孩子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认她直到她死,她都没有等到孩子们的原谅,这是邢小娟上辈子最大的遗憾之一。

都说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虽然自信自己在左卫国心里的地位,但男人性子粗,生活中的细节常常注意不到,要是娄燕妮暗地里搓磨孩子,他哪里能顾全得到。

不过现在时间到底退回到二十年前,一切都才刚刚开始,邢小娟磨了磨牙,娄燕妮的这笔帐她先记着,只要她不来惹自己,那就算了只是想到娄燕妮曾经是卫国的妻子,邢小娟心里还是膈应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