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穆秀珍吸了一口气,才道:“你们……你们全是印度人么?”

她这句话讲了出口,才觉得这话十分滑稽,想要发笑,然而她却又笑不出来,她只是摇了摇手,道:“不要开枪,在飞机上是不能开枪的,一开枪,大家都完结了,你们知道么?金手指就是因为在飞机上开枪,而被涌进机舱的激流,卷出去的?”

“我们当然知道,”讲话的仍是那个刀疤脸,他抛去了手中的枪,却又迅疾无比地自腰际抽出另一柄枪来,道:“这柄枪所发射的,不是子弹,而是在四秒钟内致人死命的毒针!”

穆秀珍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在她身后的马超文立时踏前一步,低声道:“穆小姐,别怕!”

“呸!谁害怕来?”穆秀珍立时反驳,她想做大英雄,却不料事情的发展,和她所预料的完全不同,反倒要马超文来安慰她,耍她不要害怕,她心中自然是十分气恼了!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将我们囚禁?”马超文向前跨出一步,沉声发问。

穆秀珍这时才发现,马超文并不是尽如他外表一样。着来文质彬彬,在应该勇敢的时候,他也十分之勇敢。穆秀珍唯恐他受到伤害,连忙踏前两步,护在马超文的身前。

可是马超文却又怕她受到伤害,又踏前一步,站到了她的身前,穆秀珍忙又再跨前了一步,他们两人一个接一个地跨向前去。刀疤脸反倒后退了两步。他疾喝道:“站住。不准动!”

穆秀珍停了下来,突然之间。她发觉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和马超文是手和手紧紧地相握着的,而富穆秀珍一发觉了这一点之后,她突然觉得身子震了一震,心头起了一种极其异样的感觉,连忙缩了缩手,马超文转过头来,同她抱歉它一笑。

穆秀珍低下头去,她从来也不是害羞的人,但这时,她却自然而然地低下了头去!

就在这时候,刀疤脸侧了侧身子,一个身形肥胖的人,已到了两人的前面。

那人挺着大肚子。穿着极其豪华的印度衣服,衣服上缀着许多各种颜色的宝石,看来那些宝石全是十分名贵的真货。

只不过这个“印度人”头上却没有缠着布,而且他的脸十分黜黑,就像印度人一样,而他头上没有缠布的地方,皮肤则十分白,这分明是一个白种人,只不过化装成印度人而已。

他来到了两人的面前,伸出他戴满了戒指的手来,道:“马超文先生,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我是勃列斯登,意大利邦不勒浏的勃列斯登。”

马超文翻着眼睛,无动于中,因为他是一个科学工作者,他的世界就是他所研究的科学,“那不勒斯的勃列斯登”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就和张三李四一样,是绝无别的意义的。

然而穆秀珍却不同了。

木兰花有着世界着名匪徒的许多资料,穆秀珍自然知道,在欧洲,发源自意大利的两个歹徒组织的势力最大。最大的是“黑手党”,据国际刑警组织的统计,黑手党徒,远布欧美,超过一百五十万人。

而第二个歹徒组织,则是红衫俱乐部。“红衫俱乐部”和黑手党之所以能一齐存在,而不起火并的原故。是因为这两个歹徒组织作风不同的原故。

黑手党广收党徒,不理会党徒成份,黑手党所做的是黑社会做的事,党徒走私。贩毒、暗杀。打人、行动卑鄙。是世界上最大的黑社会组织。而且历史悠久,美国在禁酒时期。黑社会大为猖獗,芝加哥黑社会大头目中,就有好几个原来是黑手党中的人。

而“红衫俱乐部”则不同,“红衫俱乐部”吸收成员极之严格,要参加“红衫俱乐部”几乎比要竞选参议员更难,要经过极其严格的调查。

“红衫俱乐部”中的人,自然也全是罪犯,但却是“斯文的罪犯”,他们包括第一流的珠宝窃贼,和伪造珠宝者,古画窃贼和古画伪造者,业余走私高手,大凶案,大阴谋的策划者,银行。赌窟抢劫的设计者,商业上的大骗案制造者,甚至于受雇于任何政府的高级特务等等。

“红衫俱乐部”份子所犯的每一件案子,事先经过绝对秘密的布置,事后也绝无线索可循。

许多国家的警方,都知道有些悬案是他们这些人做的,但是却也奈何不了他们。这便是这个犯罪组织手段高强之处。

而这个“不勒斯的勃列斯登”,正是红衫俱乐部的两大巨头之一!

所以,在马超文绝无反应之际,穆秀珍却已吸了一口冷气,道:“是你!”

“他是什么人?”马超文问。

“世界上最狡狯的罪犯!”穆秀珍回答。

“小姐,你错了,我是世界上最狡狯的罪犯之一!”他在“之一”两字上,特别加重语气。

“别忘了我们的好朋友,虽然他不在机上!”

穆秀珍知道,他所谓“好朋友”,那当然是红衫俱乐部中另一个头子了。

“我不理会你们是什么人,你们为什么要囚禁我们,快说!”马超文理直气壮地问。

“好!”勃列斯登道:“我们喜欢像马先生一样的爽快,马先生,我们要你带路。”

“带路!”

“是的,到利马高原去。”

“你们……你们……”马超文不胜讶异。

“我们找到了谷柏·汉烈。”

“啊,是在什么地方找到他的?”

“我们中的一个成员,发现他在圭亚那一个小城游荡。他神经失常了。”勃列斯登讲到这里,像是不胜同情似摇了摇头。

马超文叹了一口气,道:“他和我是探险队中唯一生还的两个人,他却成了疯子,这真是太不幸了!”

“不,马先生,对你来说。他神经失常,是天大的幸事。因为如果他不是神经失常,我们就要他来带路,而这是一个大秘密,我们不想有别的人知道,你应该料得到你的后果是如何的了。”

“杀人灭口?”马超文愤然反问。

勃列斯登点了点头。

机舱中十分沉静,除了勃列斯登和马超文两人的对话之外,没有别人出声,这时他们两人都住了口,机中就只是沉静。

“马先生,谷柏虽然成了疯子,但是每一天之中,间或有一两分钟是清醒的,在清醒的时候,他嚷叫着说他在利马高原上发现了大量的钻石,凑巧得很,我们对钻石十分有兴趣。这可以说是我们的弱点,”勃列斯登笑了一下,“而他又说是和你一齐下利马高原的,那时你的神智模糊,他的神智清醒,他还说有好几次,你几乎失足跌死,都是他救你的!”

马超文沉痛地点了点头,这是完全可能的。因为直到如今为止,他对于如何会下了利马高原的经过,他自己全然不知!

“所以,”勃列斯登继续说:“我们知道你,一定也在利马高原上发现过大量的钻石是不是?”

马超文站着不动。

勃列斯登突然厉声吼叫了起来,道:“是,或不是!”

马超文仍不出声,穆秀珍碰了碰他的身子,低声道:“别吃眼前亏!”

马超文这才点了点头,道:“是。”

“很好,你一定还记得路程,我们的飞机如今就是往南美去的,因为我们假扮成了印度藩王,所以在一些着名的城市中,我们要逗留一阵,譬如说。再过六小时,我们就可以到达夏威夷了,在夏威夷,我们要过一夜,在飞机停留的时候,你们必需被麻醉,但在事情成功了之后,马先生,你和穆小姐,都可以得到巨额的馈赠,红衫俱乐部是绝不会亏待人的。”

“我反对受麻醉!”穆秀珍大声说。

“你的反对无效。”勃列斯登一字一顿地回答道。

“先生,”马超文缓缓地道;“我还未曾答应带你前去呢。”

“你会的,马先生,你会的!”勃列斯登在马超文的肩头上拍了拍,然后又道:“因为你不想我们丧失斯文的,是不是?”

“你们这些”

“不顾廉耻的匪徒!”勃列斯登立即接了下去:“我想你是想这样骂我们。不错,我们是不择手段为钱。可是我们对我们的目标和使用的手段都直言不讳。马先生,令尊是一位巨富,他得到那么多钱的手段,你敢保证是完全合法的么?你敢保证没有罔顾廉耻的事在内么?你能保证么?”

“你们”马超文铁青着脸,难以讲下去,他自然知道他父亲是用过许多不正当手段的。事实上,也不只是马多禄一人,世上能有多少富豪,清夜们心自问,可以说自己绝对没有做过对不起人的事?

穆秀珍看到马超文受窘。连忙大声道:“他是他。马多禄是马多禄!”

马超文十分感激地望了穆秀珍一眼,道:“不错,他是他。我是我。”

“我们现在暂时不讨论这个问题。请两位随便坐。”

“我们宁愿同行李抢去!”穆秀珍道。

“那也可以,行李舱中的确是谈情说爱的好所在,刚才如果不是你们那么大力地撞击。我们也不知道两位已经脱身了。穆小姐,我们曾向令姐保证过你的安全,希望你不要自己自作聪明。”

穆秀珍被勃列斯登的话,讲得俏脸通红,她瞪了勃列斯登一眼,和马超文退回了行李舱,行李舱的门立即被关上,穆秀珍握着右拳,向关上了的门扬一扬,恨恨地说道:“总有一天我要叫你饱食老拳!”

回到了行李舱之后。马超文的面色已镇定了许多。他笑了一笑,道:“穆小姐。我看我们还是等到了利马高原之后再说罢。”

“什么?”穆秀珍叫了起来:“每到一个地方,就接受一次麻醉么?”

“那又有什么办法?”

“当然有,你别着急!”穆秀珍在机舱中来回走着,不时咬着指甲,搔着头皮。

“出去和他们硬拚!”她扬着小刀。

“不行,他们人多。”不到一分钟,她便自己否定了自己的办法。

“设法找降落伞,跳下去!”她又挥着手说。

“也不行,太高了,而且你又没有跳伞的经验!”她瞪着马超文,像是她逃不出去,全是因为马超文没有跳伞经验的原故。

马超文忍住了笑,道:“穆小姐,真想不到原来你是那样的一个人!”

“我怎么样?”穆秀珍双手叉着腰问。

“你天真,爽直,勇敢,还……还……”

穆秀珍听到了那么多赞美的话,已经兴奋得红了脸,这使她着来更美丽。

她忙道:“还怎么样?”

马超文直视着她,道:“还那么可爱。”

穆秀珍呆了一呆,连忙转过身去,心头无缘无故地乱跳了起来。

马超文忙道:“讲的是全是由衷之言。”

“谁说你撒谎来着?”穆秀珍向前走了两步,并不转过身来,但是她少女特有的敏锐的感觉。却使她感到马超文正紧紧地望着她。

“穆小姐,我可以说是一个书凯子,你们所过的生活是极其多姿多采的,你可以向我讲述一些么?”马超文力图打破僵局。

“当然可以!”穆秀珍转过身,开朗地笑了起来,她全然忘却了自己是在“红衫俱乐部”一帮匪徒的掌握之中,揽全局采烈地讲了起来。

她讲了如何和贺天雄以及隐伏在警方组织中的陈探长争夺死光武器,也讲了如何和黑龙党作斗争,更讲了她在古董店买了六只木人头之后经过一连串的曲折之后,获得了国际警方巨额奖金的经过。

飞机依照正常的航线向前飞着。当飞机在夏威夷机场降落之前,刀疤脸打开了行李舱的门,向他们两人迅速地发射了麻醉针,又将他们两人分别地放进了大木箱之中,藏了起来。

在夏威夷机场上,记者詍集,富“印度藩王”的专机降落之后。掌声雷动。当“印度藩王”下机的时候,热情的夏威夷少女,奔上去将花环套在所有人的颈上,而一队夏威夷的舞厅,则在柔和的吉他声中,跳着传统性的草裙舞,“印度藩王”头上,当然已裹了白布,而且在白布的正中,佩着一块老大红宝石,即使对珠宝完全外行的人,也可以看出那是一颗真正的,价值钜万的红宝石。

“红衫俱乐部”是一个不同凡响的,极其超特的犯罪组织,他们假扮印度藩王,那种豪爽奢侈的手段,使得真的印度藩王为之自愧不如!

在印度“藩王”正在市内最高贵的酒店休息的时候。另一班由东方飞来的客机,也降落在夏威夷机场上,搭客鱼贯而下。

木兰花在这些旅客之中,她一下机,就着到了停在机场中。印度藩王的专机。

她只着了一眼,便向机场的出口处走去。

这时候,她已想到了两个可能:一个是马超文和穆秀珍就在飞机上,第二个可能是两人被带进了市区,后一个可能当然不大。

所以,当她通过了海关的检查之后,并不立即离开机场,只是在候机室中来回镀着步,她注意着搬运车的驾驶员匆匆地走来走去,直到她着到了一个身子和她差不多高矮的,才向前迎了上去。

“先生,请问你”她来到了那个搬运车驾驶员的面前,慢慢地说着,由于她的衣着十分华贵,那驾驶员连忙停了下来,有礼貌地听她的话。木兰花已来到离他极近了,才继续道:“你的搬运车是第几号?”

“夫人,”那驾驶员不胜骇异,“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有的,因为我要代替你工作片刻,你着这个。”木兰花伸手入手袋中,取出了一柄十分精致的手枪来,那驾驶员吓了一跳。

“我对你绝无恶意,只不过要借你的工作制服和你的工作车一用,你更可以放心,我绝不是去犯罪,而且去制止犯罪!”

“这……这……”

“你不必犹豫了,快到冷僻的均方去将衣服脱下来,要不然,你纵使不致于丧命,可也得在医院中躺上一个时期了!”

那驾驶员向前走着,有几个机场的保安人员迎面走来,可是那驾驶员却一声也不敢出,不一会,到了一个冷僻的角落处,那驾驶员将身上的制服脱了下来,木兰花冷冷地道:“朋友,如果你在我工作还未曾完毕之前,暴露这件事,我就说你是和我合谋的,那时。你的职业就保不住了,所以最聪明的办法,是到厕所中去躲上一会,我只要十五分钟的时间就够了,你的车子,是第几号?”

“第……七十九号!”

“好,十五分钟后,你可以得回衣服,和五百元美金的酬报,如果你声张,那你就先失去工作,还要惹上警方的麻烦,你自己去考虑吧!”木兰花迅速地向后退去,追到了另一角落中。

当她从那墙角中走出来的时侯,她已经是搬运车的司机,她堂而皇之地进了机场,在停着搬运车的地方,轻而易举地找到了第七十九号车子,她驾驶着那辆车子,向“印度藩王”的飞机驶去。

夏威夷机场是一个规模十分宏大的机场,行李货物搬运车不下百余辆之多,在广阔的机场上,穿梭也似地来回工作着,木兰花的行动,是绝不会受到任何人注意的。她顺利地到了那架飞机之旁,她按动了一个掣,车上的一块铁板向上升去,直升到和机舱的一样高。

这是每一辆搬运车都有的设备,为的是方便行李的搬运。

木兰花下了驾驶位,在铁梯上向上攀去,到了机舱门口,她四面着了一着,仍然没有人注意她,她取出了开锁的工具,不消两分钟,她已打开机舱门,她立时闪身而入。

她一闪进了舱,身子立时伏下,向旁滚了滚,然而她立即发觉那是她过份的小心,机舱之中,根本一个人也没有。

木兰花站了起来,关上了舱门。

她四面着了一着,约客地检查了一下座位,便来到了飞机机舱的后部。

那是空中小姐工作和休息的地方,也是机上厕所的所在处,有着许多小的间隔。

木兰花一个门一个门打开着看里面全没有人。

她到了机舱的最尾部。那里有一扇门。木兰花自然知道那是通向行李舱的。

她握住了通向行李舱的那舱门的把手,慢慢地旋转着,然而。也就在此际,她突然听得背后一个喝道:“别动,你做什么?”

木兰花陡地一呆好转过身来。她着到通向驾驶室的门被打开了,一个机师模样的人。正向她大踏步地走了过来,声势淘汹。

木兰花笑着。迎了上去道:“先生。搬行李啊。不搬行李?听说藩王给的小费很高”

“快滚下去!”不等木兰花说完。那机师一伸手,便抓住了木兰花胸前的衣服,几乎将木兰花提了起来。他沾到了木兰花,那就算他倒霉了!木兰花手在椅背上一按。双足腾起,夹住了他的头颈。猛地一绞,那机师突然身子一侧头向舱门撞去,“咚”地一声响过处。他已倒在沙发上不能动弹了。

木兰花舒了一口气。可是也就在此际却另有一个声音传了过来,道:“好精采的一式倒挂脚。”

木兰花连忙抬头着去。只见在驾驶窒中,还有着一个人,那人坐在一张可以旋转的椅子上,正冷冷地望着木兰花。木兰花立时掣枪,可是那人口中的烟嘴,突然抖了一抖,“台”地一声过处。有一件东西,向木兰花射来!

木兰花岂能给他射中。身子一侧,那东西“拍”地一声,射在木兰花身边的沙发背上。那是一枚针。在射中了沙发背后,针后的一个小皮囊。迅速地癌了下去,显然是射中了人的话,那么小皮囊中的液体,也一定会注进人体内了。

木兰花在沙发背后。扬起枪来,道:“举起双手,放下你的烟嘴!”

那人哈哈笑了起来,道:“你敢放枪么?枪声一响,会有什么结果?”

“我有灭音器!”木兰花陡地站了起来。也就在那时,那人突然向前扑来,“抨”地一声,将驾驶室的门关上了!

木兰花迅疾无比地冲到了门前,用力一拉。门已被在里面栓上了。

同时,在机舱扩音器中,有声音传了出来,道:“你是什么人,你登机有什么用意?我要通知机场防卫人员来捕捉你了!”

木兰花笑一声,道:“贼喊捉贼么?”

从扩音器中传出的声音道:“你太过份了!”

木兰花向外看去,已看到有几个穿着机场守卫制服的警员正在奔了过来,木兰花连忙退到了行李舱的门口。可是,就在她要拉开行李舱门之际,一个守卫人员已攀上了机身,叫道:“你被捕了!”

他身子一俯,藉着椅背的掩遮,猛地向木兰花抛出了一枚催泪弹,那枚催泪弹在向前抛来之际,嗤嗤有声,冒出浓烟来。

木兰花瞧准了催泪弹的来势,一脚踢在催泪弹上。将那枚催泪弹踢得向外反弹了出去,“轰”地一声响,催泪弹在机舱门口,爆了开来,浓烟开始滚滚而出,一半涌进了机舱中。另一半则向外涌去,木兰花此际,若是知道穆秀珍和马超文两人就在行李舱中的话,她是一定会设法冲进去的,可是她却不知道,是以在这样的情形下,她只想先脱身再说。

她冒着浓烟。向外冲了出去。

当她冲到机舱门口的时候。突然有人递了一样东西给她,木兰花伸手接住,原来那是一只防毒面具,显然在浓烟之中。对方将她当作自己人了。

木兰花接过了面具,却陡地一横肘,向那人撞了过去,那人发出了一声闷哼,跌了下去,木兰花的身子一纵。也跳了下去。

那时。飞机的周围浓烟密布。已乱成了一团,木兰花一落地之后,便在机腹下面穿过向外奔去。

四面八方。都有人向飞机奔来。在场的新闻记者趁机大拍其照,由于木兰花穿着机场员工的衣服,是以并没有人拦阻她,她很快就到了候机室的大厅中,转了一转,到了强迫那司机脱下制服的地方,那司机正十分焦急地等着。

木兰花匆匆地脱下了制服,抛给那司机一捆钞票,她一面向外走去,一面整理着头发和衣服,等到她又出现在机场大厅中的时候,她看来又是个中年妇人了。

机场中还在乱着,木兰花出了机场,召了一辆的士,直赴海滩酒店。

海滩酒店是第一流的大酒店,她早已知道“印度藩王”是下榻海滩酒店的,所以她在来的时侯,也在酒店中订了房间。

木兰花没有心思去欣赏整洁的街道和美丽的风景,她只是思索着,自己和那“印度藩王”见面时,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方法。

半小时后,的士在海滩酒店的大门口停了下来,为了欢迎这位“高员的印度贵宾”,大酒店的门口。满是印度式的装饰。

印度服装的仆从,正在忙碌地走动着,显然他们都得到了机场上有人捣乱“藩王座驾机”的消息,所以显得相当不安。

木兰花故意地向其中一人,撞了一下,她抬起头来,那“印度人”忙道:“对不起,夫人!”

在近距离下,再精巧的化装,也避不过木兰花锐利的眼睛,木兰花立时看出那是一个欧洲人化装的,只不过木兰花也佩服他装工作的神妙。

“印度藩王”包下了十六楼全层的房间。木兰花的房间在十七楼,木兰花到了房间中之后,先放了小行李箱,打开箱子,取出一具仪器来。她揭开地毡,将仪器上一具如同医生听诊器也似的东西,按在地板上,然后,开动了一具录音机也似的仪器,一盘极薄的,超级的录音带经过录音磁领,缓缓地转动着。

这是最新型的偷听仪器,那个如同医生听诊器也似的东西,是这具仪器的灵魂——摄声盘,它有着一组极薄的薄膜,轻微到耳朵完全不能听到的声音,便能使这几层薄膜引起一连串的震荡,这种震荡传到了录音带上,再通过一连串的音波扩大设置,微不可闻的声音,便变得清晰可闻了。

这种仪器,还可以通过无线电传音设备,将声音传到数里之外去,但木兰花如今是不需要这样子的,她在录音带开始转动之际,又按下了控制收听设备的掣,在小巧而完美的喇叭中,立时传出了一个低沉的声音来,道:“可有进一步的消息么?那人得到了什么?”

“没有,据报告说那人恰好是在企图打开行李舱的门时被发现的,机场守卫一上来就小题大做,抛出了催泪弹,反倒被他逃走了,我看,大概这人真以为我们是印度土王,想来找一点油水的。”

“别太天真了!”那沉低的声音又道:“机师的报告中,那人说了一句‘贼喊捉贼’!你想想,这又是什么意思?H市的报告怎样?”

“木兰花似乎遵守诺言,正在家中。”

“通知H市方面的人,加强注意,我们绝不可大惊小怪,那人若是有为而来,一定会再来找我们的!”仍那是个低沉的声音。

木兰花听了,暗暗地点了点头。那低沉的声音,虽然明知有变故,但是却仍然十分镇定,那正是一个杰出的首领起码的条件。

“再通知酒店方面,所有新闻记者,一律不见,要见我们的,可在晚餐时间,到酒店餐厅去。”

“是,那一男一女两个人”一个声音问着。可是那声音还未曾讲完,便被那低沉的声音打断,道:“别再说了,别忘了现代偷听仪器的进步已到了什么程度,即使完全没有外人,也要讲印度话,明白了么?红衫俱乐部从来也没有失过手,更不能在我勃列斯登的手中来丢人!”

“是!”至少有三四个人一齐答应着,接着便静了下来。

等到再有声昔时,讲的便全是印度话,木兰花可以听得懂五六成,讲的全是些预先编好的话的。

木兰花关上了偷听仪,她呆呆地坐着,对方的精明使她吃惊。

如果不是她在机场那一闸。如果她迟到了几分钟,那她是一定听不到那投精彩的对白的了。

而那段对白却告诉了她许多事:第一,她的敌人是“红衫俱乐部”,大名鼎鼎的欧洲犯罪组织。而且还是第二号头子,“那不勒斯狐狸”勃列斯登亲自出马的。这使事情变得十分棘手,勃列斯登是一个足智多谋的人物,绝非一般只知行事凶狠,只知自大狂妄的匪徒所能够相比拟的!木兰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到了阳台去。

下面,是繁华的大街,向栖眺去,可以着到美丽的海滩,在海滩附近,全是流线型建造的豪华酒店。木兰花倚在阳台的栏杆上,向下望去,下一层的阳台上,正坐着两个“印度人”。用望远镜向下面望着,他们的任务十分明显,那便是监视进出酒店的可疑人物。

木兰花想再通过落地长窗去看下一层房间内部的情形,但是窗帑却拉着。

窗帑拉着,对她有好处也有坏处。坏处是她看不到房间中的情形,好处是她在阳台上的行动,房间中的人暂时也不能发觉!

木兰花退回房中,她取出了一只玻璃纤维组成的面具。戴在面上。

玻璃是最脆弱的东西,但是当玻璃在高热之下,拉成比头发还细许多的细丝,再搓织成为一股股的时候,却又是最坚韧的东西,大型起重机的吊索,大拖轮的缆索,最理想的便是玻璃纤维所搓成的绳子。

木兰花的玻璃纤维面具,薄得只有半公厘,柔软,如肉色,戴在面上,和她面部各部份十分贴伏,比化装来得快捷简易,但是它却还具有任何精巧化装所没有的一项好处——它能保护脸部。即使有利刃划了上来,也难以割得开这只面具。

木兰花在戴上了这只面具之后,她看来成了一个面目黜黑的女子,面型和她的真面目是全然不同的。然后,她再蒙上了一条黄丝巾。

为了穆秀珍的安全,她穿上了平时最讨厌的黄色轻便衣,她藉此掩饰自己的真正身份,当然是为了向对方表示遵守诺言,那么对方就不会难为穆秀珍了。

她又回到了阳台上,那两个“印度人”还在,木兰花取了一股飞索在手,突然一抛,“铮”地一声,飞索顶端的押子,碰到了下一层阳台的栏干。那两个“印度人”立时抬起头来,木兰花一抖手,押子迅速无比地在两人的脸上,碰了一下。

那两人的面上,露出极其骇然的神色,一时之间,他们竟不顾得叫唤,连忙伸手向额上摸去,可是他们的手还未曾碰到他们自己的额角,身子一软,便倒在阳台之上不动了。

木兰花拉起了飞索,在飞索的押子上,取下了一枚细小的尖针来,小心地放人了她的发箍之中。在这枚小针上。有着南美洲特产“睡觉的妖魔花”的液汁浓缩剂。那是一种成份还未为人所知的超级麻醉剂,一和人的血液相接触,它的麻醉力量可以使人在两秒钟之内,人事不省。但是昏迷的时间却不长。只不过两分钟左右,就会醒转过来的。

对于木兰花来说,两分钟的时间已经足够了。她将飞索的押子挂在十七层阳台的栏千上,将飞索再度抛下,沿着飞索,只用了二十秒钟,便到了下一层的阳台上。她拉下了飞索,系在腰际。轻轻地推开了门。

玻璃门内,便是厚厚的一层窗带,她才将门拉开。还未曾掀动窗枣,只听得室内那低沉的声音道:“有记者来了么?快挡他们回去!”讲的居然是印度话。

木兰花拉开了窗蒂,室内的光线十分柔和,布置也极是豪华。

一个作印度藩王打扮的胖子正坐在一张安乐椅中。一个印度女郎(那可能是真的印度女郎),正在为他肥短的手修指甲。

木兰花现身时,那胖子是背对着她的,可是那个修甲的印度女郎却看到了木兰花,她猛地一震,手中的修甲刀跌到了地上。

那胖子在那印度女郎的惊骇神情上,也看出了不对头来,然而,还不等他转过头来,木兰花早已在厚厚的地毯上悄没声地掠过,到了他的身后。

“勃列斯登先生。”木兰花手中的枪在胖脑袋后指了一指。

冰冷的枪管碰到肌肤的感觉显然十分不好受,勃列斯登的胖头,缩了一下,但是他却用印度话叫道:“这是什么把戏。”

“把戏已经拆穿了,先生,你不是印度人,可耍我弄去你面上的化装么?”木兰花冷冷地说。

“抨”地一声,套房的门被打开,两个“印度人”冲了出来,木兰花认得其中一个正是刀疤脸。木兰花用美国口音的英语道:“你们退回去,我和勃列斯登先生有一些话要说。”

刀疤脸还在迟疑,勃列斯登已挥了挥手道:“着来我们的美国客人要赚些外快,你们退回去。班姬,怎么啦,你继续为我修甲。”

刀疤脸和另一个人勉强退了开去,那个叫作班姬的印度女郎。又拾起了修甲刀来,可是脸上的神色却仍不免十分慌张。

也就在这时,玻璃门被打开,阳台上的两人已然清醒,惊惶失措地冲了进来,他们一看到眼前的情形。也不禁呆住了。

“你们进房间去。不必大惊小怪。”勃列斯登仍然十分安详地说。那两个人神色张惶地退了开去。“好了,美国朋友,你要多少?”

“很多,勃列斯登,我要一个人。”

“一个人?哈哈这倒为难了,你要什么人?”

“马超文,H市千万富翁的次子。”

“哦,小姐,我相信你一定弄错了,我不认识这个人。而且,我们也正在做买卖,在做买卖的时侯,我们不会带外人的。”勃列斯登赖了个乾乾净净。

“勃列斯登,你不必图赖了,马超文在你手中。是你在H市杀了人之后竂来的。如果你不将他放出来。那你就什么都完了。”

“嗯……这个……看来你调查得十分清楚。”勃列斯登拉下了头上的包巾。露出他微秃的头顶。伸手在秃顶上拍着,像是在考虑着该如何回答。

然而,突然之间,只听得“拍”地一声,他手指上所戴的一只大型红宝石戒指,突然爆了开来。一股浓烟,向上疾冒了起来。

木兰花连忙一侧头,勃列斯登双足在地上用力一瞪,这一体的力道十分大。连人带椅,一齐翻了过来,别看勃列斯登的身躯拥肿,但是他的动作却灵活得老鼠一样。

他才一翻了过来,便一头撞向木兰花的手腕,木兰花手起枪落,一枪敲了下去,可是当手枪和他微秃脑袋相碰之际,却发出了“铮”地一声响。勃列斯登秃微脑袋,原来竟是假的。

木兰花这才知道何以自己用枪对准了他的脑袋,他也敢猝然反抗原因。多半那层金属的假脑,还是可以防弹的!

木兰花一敲没有起作用。勃列斯登自下而上,向木兰花当胸击出了一拳,木兰花的右手猛地向下一压,压住了勃列斯登击上来的一拳,左手已勾住了勃列斯登的头颈,向外一挥,勃列斯登登的身子,陡地翻了出去,她身形一闪,退到了通向阳台的玻璃门前,她已经准备退却了。

但是,那印度女郎却已拦住了她的去路,用一柄小巧的手枪指着她。

木兰花猛地一退,向侧退出了一步,用力一拉窗帑,一整幅窗帑跌了下来,将那印度女郎罩住,木兰花连忙冲向前去,跳出了玻璃门,到了阳台上,她的飞索还在,她连忙攀缓而上。

可是,当她进了自己的房间中之后,不禁呆住了。

在她的房间之中,有四个神情十分严肃的男子,一见她进来,便一齐站了起来,道:“小姐,你被捕了,警方要你解释你行动的目的。”

木兰花呆了一呆,才笑道:“那印度藩王是假的,他们非法拘留了两个人,既然警方已知道了这件事,那么正好由警方来处理这件事情好了。”

那四个警方人员互望了一眼,一个道:“假的?小姐,你想像力未免太丰富了,印度总领事在今晚要开招待会,难道这位总领事也是假的?”

另一个人更笑道:“我们接到线报,红衫俱乐部要向印度藩王下手,你就是这个着名犯罪集团中的一员了,是不是?”

还有一个道:“从来不失手的红衫俱乐部。居然也失手了。”

最后一个低呼一声:“夏威夷警察万岁。”

木兰花呆了好一会。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向这些人解释是没有可能的事了。同时。她更佩服勃列斯登的行事。他自己是红衫俱乐部的头子。假扮了印度藩王,可是他却还向警方发出了消息,说是红衫俱乐部的人要打他的主意!

他“印度藩王”的身份,因此一来,便是真的一样了。

“你们快下去着着,或者还可以发现真相如何。”木兰花存着一线希望。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了开来,又一条大汉走了出来,道:“殿下未曾受惊,他对我们迅速捉到了贼人,表示满意,在今晚的晚宴上,他会向我们的局长,提出我们的褒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