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贺兰晴雪 贺兰

从庞府的围墙爬出去后,刘璃心慌意乱地朝礼宾馆赶去。

一路上,由于天色昏暗,加上担心对方派人追上来,她脚下滑倒了好几次,隐隐的疼痛从伤口处传来。但她没时间管这些,只是加快脚步往礼宾院的方向而去。

好不容易到了礼宾院的时候,只见大门紧闭,又不能公然敲门,刘璃哀叹一声,提起了裙子。

——只能再做一次爬墙贼了。

幸好之前来过这里,所以她对元昊住在哪里了如指掌。

她刚摸到元昊的房间门口,才轻轻敲了敲门,那个阴魂不散的黑衣大叔就幽灵般地出现了,不过这回他受到的惊吓比较多。

“元昊!”

在黑衣大叔瞬间石化的时候,她赶紧低唤了几声。

门吱呀一声开了,穿着一身睡服的元昊见到她大吃一惊,连忙将她拉进房里,关上了门。

“你怎么来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元、元昊,有人要害你,五天后在你回河西的路上会有埋伏,你千万要小心,不能按原路回去!”刘璃一口气把话说完,这才稍稍安了安心。

元昊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你就是要告诉我这些才赶来的?”他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

察觉到他盯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刘璃低头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的样子不是用“狼狈”一词就能形容——她衣服脏兮兮的不说,还破了好几处,身上也在摔倒的时候擦破了几处,手上还带着一些伤。

“哦,没什么啦,我只是跑得急……”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用力扯入了他的怀抱。

“牡丹,跟我走!”他急促而炙热的呼吸钻入了她的领口。

她一愣,抬起头:“什么?”

“我要带你走!”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刘璃这才反应过来,刚想摇头,他的唇就在瞬间覆了下来。

她来不及说出口的拒绝被强硬却温柔的吻封缄在彼此贴合的唇齿间,他火热的气息一下子全部涌了过来。

她的大脑一阵空白,完全不能思考,这是——

等他的唇慢慢离开,她用力一推,却被他牢牢禁锢在怀里。

“跟我回去,我带你去看贺兰晴雪。”他的声音难得温柔起来。

“你疯了!”刘璃不知该说什么。

“是,我疯了,我以为自己能克制得住,可是,现在你却来了。我不会放你回去的,我再也不能忍耐了……”他语无伦次地在她耳边低喃。

“我可是宋国人……”

“无所谓!”

“我马上要成亲了……”

“我不管!”

“我……”

“我什么都不在乎!”

刘璃的眼中涌上了一丝涩涩的感觉,她稳了稳心神,低声道:“你先放开我。”

等他放开了她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好,我答应你,不过你得给我五天时间,我需要回去打点一切。五天后我们在驿站见。”

五天后,也是她成亲的日子,只要到时他能顺利离开,一切也就解决了。

届时,她也该回去了……

“好,我等你。”元昊的眼眸如同闪烁的星辰般明亮。

出礼宾院的时候,黑衣大叔反常地将她送到了门口。

“你不会来了吧?”黑衣大叔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刘璃惊讶地望了望他,没想到这个大老粗,心思倒也细密。

“我想你们也不希望我来吧。”她没有正面回答。

“你知道就好。”

“我知道。”刘璃笑了笑,“那么五天后就麻烦大叔将元昊安全带走。”

“你放心,从这里回河西还有条鲜少有人知道的小路。”大叔的声音低了一些,忽然说了句,“多谢。”

“不用。”刘璃轻轻吁了一口气,那种被什么堵住的感觉似乎又袭上了心头。

五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马上就要成亲了呢……刘璃低头看了看自己试穿上身的绣着描金穿花凤的大红嫁衣,无奈地摇了摇头。

元昊那边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了呀,为什么自己还不能回去呢?

她抬眸望向窗外,从早上开始,天空一直下着绵绵细雨,带来了几分春寒。

走到窗前,她正想关窗,窗子却突然被猛地推开了——

刘璃愕然抬头,望着眼前这个从天而降的男子。

淡淡的月光下,他那飘散的黑色长发不停地在风中舞动,轮廓完美的脸上晕着一层昏暗的浮光,纤长的睫毛大概因为刚才淋了细雨,湿漉漉的性感至极。而那双茶色眼眸在看到她身上所穿嫁衣的那一刹那,眼底的微光瞬间犹如火焰般燃烧起来……

“明天,你就要嫁人了……那天你所说的话,都是骗我的,是不是?”他死死地盯着她。

“不错。”刘璃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如果我跟你离开,会伤害许多人。”她只是暂时存在于这具身体里,她不能替这具身体的主人作决定。

“那你就忍心伤害我?”他的眼底掠过一抹受伤的神色。

“我……元昊,你还是快些走吧,如果被人发现……”

刘璃话还没说完,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房门在瞬间被踢开了。

有十几位手持刀剑的侍卫冲了进来,将他们团团围住。事情太过突然,刘璃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我看元昊殿下今天是走不了了。”随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侍卫们身后传来,一抹紫色的身影慢慢踱出人群。

刘璃的心扑通一声沉了下去,居然是——临时老爹!

“赵元昊,你在我女儿房中有何目的?”吕夷简一脸震怒,“就算你是西平王之子,也不该如此放肆,对我大宋宰相之女欲行非礼,来人!”

“不是的,爹,您误会了……”刘璃赶紧辩解,却被吕夷简射过来的一道森冷目光所制止。

她的心里一个激灵,居然忘了吕夷简对元昊一直心存芥蒂,看来这次他是要借题发挥,趁机除去元昊了。

“笑话,我元昊怎会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今天把话说明了,我要带你女儿走!”元昊毫无惧色,一脸的倨傲。

“你、你以为你能走得出去吗?整个府里都是我的人!来人,给我拿下!”吕夷简一脸铁青。

“等等!”刘璃一声大喝,以最快的速度从自己的发髻处拔下一根簪子,对准自己的喉咙,“哪个敢拿他!”

“牡丹!”元昊和吕夷简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元昊,你快走!”刘璃心急如焚,此刻只想着让他安全离开,才会做出连她自己都吃惊的举动。

“牡丹,你疯了!他是党项人,你这样值得吗?”吕夷简的脸色由铁青转为了苍白。

刘璃蓦地一手拉起了元昊,一手用簪子抵着自己的喉咙,大声道:“都给我让开!”

“牡丹,你敢!”

“我怎么不敢!”刘璃的手上使了使劲,一阵轻微的刺痛感从她的喉间传来,一丝鲜血渗了出来。

吕夷简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大吼着吩咐:“都给我让开,让小姐离开!”

“牡丹……”

元昊心中一阵剧痛,想要甩开她的手,凭着自己的力量突围,却被她拽得紧紧的,也不知她哪来的这么大力气。

“放开我,牡丹。”他沉声道,“让女人来保护,我还算什么男人!”

她微微侧了侧头,唇边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元昊,不许死。”

他的心,仿佛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心神激荡。在他神思恍惚间,已经被她拉出了吕府。

“走吧,元昊,回你的家乡去吧。”

她松开了他的手,指了指拴在府门口的马。

元昊将她的手又拉了回来,紧紧拽着她的每一根手指,拽得她痛得快失去了呼吸。

“跟我一起走,跟我去看贺兰晴雪!”

她摇头,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每掰一根,他眼中的痛色就更深一分。

“我不能去,元昊,你早已娶妻生子了吧……将来当你成为一族之王时,身边的女子更是会多不胜数,我不要做那其中的一个,我更愿意在这里和普通的男子,过普通的一生。”她低声说着。不知为什么,她有种感觉,真正的牡丹也会这样说这样做的。

“我只要你一个!”他猛地将她揽入了怀中,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不许再掰了!不许再掰了!不许再掰了——”

紧贴着她的脸炙热得仿佛一块烙铁,她能感到自己的脸上渐渐濡湿起来,心里的某个地方,似乎也随着慢慢濡湿了一片。

“我要就这样把你抢走!”他的身体在微微发颤。

“那你就是逼我再用一次簪子。”

他的身子一震,失手放开了她。

“还不快走!”刘璃倒退了几步,“不要被儿女私情迷惑住了你的眼,这样会让我看不起你!”

“牡丹……”

“快走!”刘璃一声怒喝。

元昊迟疑了片刻,终是上了马,慢慢举起了马鞭,马鞭在风中轻轻颤抖着,终于,重重地落了下去……

今晚夜色很浓,浓得化不开,只有一两颗星星稀稀落落地点缀在天际。

今晚的风很大,缠裹着春季树木苏醒过来新鲜青涩的味儿与花朵的芳香,还有少女散落风中的眼泪,吹过深深的庭院,吹过绽放的白玉兰……

刘璃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她现代的房间里的小床上。

闹钟里的时间停留在凌晨两点。

一切,又是梦一场。

只是这样的梦,何时才是终结呢?

她从床上坐起身来,打开了电脑,在搜索栏里打入了几个字——李元昊。

搜索的结果出来了许多,她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忽然她非常想知道,那位太子妃到底是怎样的女人,竟然能让元昊失去理智,完全不顾太子的感受,从而招致了杀身之祸。

慢慢点开新搜索出来的页面,几幅具有西夏特色的人物画出现在她的眼前。

野利氏……

没藏氏……

对了,就是这位没藏王妃,刘璃点击了一下大图,在看清那幅画的瞬间,整个人僵住了……心骤然抽紧,好像不能呼吸……

那位没藏王妃,分明和自己的长相有八分相似……

她轻轻关上了电脑,静静地坐在黑暗当中,一动不动。

月光透过窗落在她的脸上,虚幻而朦胧。

这一刻,心愿虽了,她的心底却开了一个浅浅的口子。

空虚寂寞的风哗哗地吹入。

怎么也填不满了——那看起来微不足道的缺口。

元昊(1003~1048),小字嵬理,后更名曩霄。夏国第一代皇帝,谥武烈皇帝,庙号景宗,墓号泰陵。性雄毅大略,熟习兵书、法律,晓佛学,通蕃汉文字。宋天圣六年(1028),领兵破回鹘,夺甘州,遂立为太子。常劝谏其父勿臣事宋朝,主张“衣皮毛,事畜牧,蕃性所便。英雄之生,当王霸耳”。

明道元年(1032),父死,继立。受宋封为定难军节度、夏银绥宥静等州观察处置押蕃落使、西平王。继位后,以兵法约束部族,继续对吐蕃、回鹘用兵,占领了河西走廊。辖境“东尽黄河,西界玉门,南接萧关,北控大漠,地方万余里,倚贺兰山为固”。

宝元元年(1038)十月,正式称帝建国,国号大夏,改元天授礼法延祚,定都兴庆府(今宁夏银川)。天授礼法延祚二年,遣使向宋上表,请求承认合法帝位,遭拒,被宋削夺官爵,悬赏捉拿。同时,开始对宋发动攻击,屡攻宋境,终元昊之世,宋夏大小战斗四十余次。以其杰出的军事才能,在对宋战争中连连获胜。

但是,元昊和历史上的许许多多的统治者一样,也有自身固有的和难以克服的缺憾和不足。他认为,皇权已经很稳固,陶醉于自己的赫赫战功,后期不理朝政,经常在贺兰山离宫和诸妃嬉戏、纵情声色。他给儿子宁令哥娶妻没藏氏,见其貌美,就夺为己有,并立为“新皇后”。宁令哥难以忍受夺爱之恨,加上野心家没藏讹庞挑唆,于是持戈进宫刺伤元昊。元昊被削去了鼻子,受了惊吓,又急恼不过,鼻创发作,于1048年正月初二死去。夏国的开国皇帝、党项族的一代英主,就这样中道而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