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觉得李禅这几天有点怪怪的，时常处于一种发呆的状态，有时拿本书貌似在看，但实际上目光一直盯在书上空白处，思绪已不知飘到何处。

自上次警局下毒，以及李安将张媛的事告诉李禅后，很长一段时间，Z没有再出现作案，生活平静得如水一般，一度让李安错愕地以为一切归于最初的状态。

这天，李安收到一份帖子，是一份画展的邀请函，邀请他前往刚开张不久的玲琅画室参观，发出邀请的正是画室的主人，蒋心，这人李安虽不算太熟，但因为公事打过几次交道。

周末无事，李安和李禅驾车来到了这家位于市郊位置的画室。蒋心是个抽象派画家，在本市也比较有名，所以即使地方偏僻，宾客和观赏者依旧络绎不绝。

抵达的时候，蒋心正站在门口迎客，见到李安到来，一愣，迎上去和李安握手。

“感谢局长大驾光临！”

两人客套地寒暄着，李禅打量着蒋心，五十多岁年纪的女人，不管是脸蛋还是身材都保养得极好，一颦一笑都凸显出一种贵妇的气质。

蒋心将李安两父子领进画廊，带领其参观，李禅这才发现她身后还跟着个二十多岁年轻的女孩。

画廊生意不错，几乎每幅作品前都有不少的人驻足停留。

“等画展结束后，有一个小型的私人宴会在我的庄园举行，不知局长能否亲临？”蒋心道。

李安顿了顿，想想也的确无事，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您能去实在太好了。”蒋心面带微笑，忽然想到什么般立马转身，笑容也瞬间收敛，对着那个一直跟着自己的女孩厉声道，“你没听到局长的话嘛？

“还不快去准备接送的专车，杵在这里跟木头一样，这种事难道还要我教你吗？”

一丝愤怒的情绪从女孩眼中一闪而过，但很快消失，她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应承着。

李安见女孩因自己挨训，帮说道，“我们自己开车去就行，不用那么麻烦。”

蒋心摆摆手，“那不行，怎么也不能失了您的面子。我找代驾把您的车开回去，然后您和令公子坐我这里的专车去庄园。”

李安最后实在盛情难却，只得同意。

两人上车的时候，李安才注意到，这被邀请去庄园的人还不少，而且都是坐蒋心安排的专车，看样子这蒋心的家世还是十分丰厚的。

而之前跟在蒋心身边的那个女孩，此时正满头大汗地忙碌着安排各个客人上车。

两人上了车，随着车行驶到郊外，很快就看到不远处出现了一座庄园。庄园四周种着各式的景观树。边缘有相应高墙和安保设施，相距庄园后方五六百米的地方，是一条深不见底的河流。

李安到达的时候，天空飘起了小雨，蒋心早已候在门口，眉头紧皱地向远处张望。

“蒋夫人在看什么？”李安问。

“真是一点事情都办不好，叫她安顿客人，结果到现在人都还没到！”蒋心颇有怒气地说道。

“您说的是跟在您后面的那位小姐？”李禅也接话道，“可能是跟着后面的车，还没过来吧。”

“她？肯定是在偷懒，一点用都没有。”蒋心说完又是一愣，觉得在外人面前提这些有失礼貌。脸色也缓和了许多，忙领着李安两父子进入房里。

房屋里的装修很豪华，到处挂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画作装饰。客人们在欣赏画作的同时，侍从们则穿梭其中，为他们端上各式小点心。

李禅对这些画兴趣并不浓厚，便在别处走走。

“先生，需要点心吗？”一名侍从将餐盘端到李禅面前。

“不用，谢谢。”李禅心不在焉地回答。

“先生，也许你应该看清楚一些，可能有你一直想要的东西。”侍从继续说道。

李禅一愣，缓缓抬起头，这才看到餐盘后面侍从的模样。

“你！你是……”

李安刚和蒋心聊完，一转身就不见李禅，四处找了找，见他正与一名侍从在交谈。

李安走过去时，侍从正巧端着餐盘离开，李安打量着他，大又圆的金属盘子遮住了侍从的大半张脸，可是李安依旧觉得对方有些面熟，只是想不起在哪见过。

“爸……”李禅出声打断李安的思绪。

李安晃过神，“啊？你和那个侍从聊什么呢？而且我怎么觉得那个人有点眼熟？”

李禅的目光有些闪躲，“眼，眼花吧。”

就在这时，大门忽然开了，一个一身湿漉漉的女孩，左肩背着一个单肩包站在门口，正是蒋心的那个跟班。

“巧巧，你怎么现在才来！”蒋心怒斥。

“路上有点事耽搁了……”女孩窘迫地说道。

“还不快去洗洗，看看你的样子。”蒋心仿佛在竭力抑制自己的怒气。

李安有些狐疑地看了眼对方湿淋淋的样子，又看向窗外，“不是小雨吗？怎么全身都被淋透了一般？”

李安目光慢慢下移，移到对方鞋子上，眉头更加紧锁，“衣服都湿成这样了，怎么皮鞋却干净得一点水渍都没有？”

女孩见大家都看向自己，便先退下去洗漱。李安有些好奇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蒋心如此不待见她。正好听到旁边有几人也在议论。

其中一个说道，“这女孩真是可惜了，嫁给了蒋家，遇见了这么个刁钻的婆婆。”

“啊？是儿媳妇啊？还以为是佣人呢，那么凶。”

“我听说这个巧巧也是画画的，不过好像并没什么名气，听说蒋心是嫌弃对方家世一般才那么对她的。”

李安听着这几人私下说的家长里短，默默地抿了口手中的香槟。

巧巧很快就换好衣服，端着一杯酒，来到蒋心身边，讨好似的将酒杯递给蒋心，蒋心瞪了巧巧一眼，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也许是喝得太猛，蒋心很快就有了醉意，和宾客稍稍打了招呼，就让巧巧将自己扶上楼休息。

巧巧很快就下来了，继续款待宾客。

大家吃着点心，欣赏画作，天色很快就见晚，李安想要回去，出于礼貌，便让巧巧带他们前去蒋心的房间道别。

来到三楼，巧巧在门口敲了很久的门，里面都没有动静。

李安皱了皱眉，“里面的人即使睡着，这么大的声响也没理由听不见啊。”

“这门你不能打开吗？”李禅问巧巧。

“门被反锁了，而且这个房间的钥匙只有一把，而且妈随身携带，外人拿不到的。”

李禅低头沉思，“我建议还是破门，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几人合力将门撞开，打开门的瞬间，巧巧几乎无法站稳，里面的一幕令她惊恐不已。

蒋心倚靠在房间椅子上，双目圆瞪，她的胸前有一大片血迹，血迹正中插着一把匕首。

蒋心被人杀了！

“快，报警！”身边的人惊呼着。

巧巧脸色煞白，瞪大眼睛看着房里，仿佛不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两秒钟后，整个人奋力向蒋心扑去。

“妈！”

李禅抱住巧巧，将她稳住，“里面可能有凶手留下的线索，你这样冲过去，会将其弄乱的。”

巧巧开始抽泣起来，被李禅安置在旁边。

而此时李安缓缓走进书房，他仔细环顾着四周。

现场并没有打斗的痕迹，蒋心胸前中刀，匕首几乎全部插入，看了看地上，从滴落到地上血液的面积来看，人死了应该已经有段时间了。

书桌上书本规整地摆放着，李安靠近看了看，上面有丝丝浮尘，书本的旁边，靠近窗口的位置还摆放着一台黑色的播放机，播放机是面朝窗口放置的。

李安皱了皱眉，因为他发现，播放机的播放按键是按下的，但里面的音频却是完结的状态。

“音频播放完了？这音频里会留有线索嘛？”

李安揉着下巴，好奇这里面会是什么内容，但他并没有贸然地按下倒带键，他担心上面留有凶手的指纹。

他走近窗口，因为这有一扇窗户是向外敞开的，他向外眺望，猛地一惊，一条清晰的足迹直接从窗户下方的地面延伸至远处。

“凶手作案后直接跳窗逃逸？”李安思索着，将目光转到窗户下方，下方铺着毛绒地毯，用手一摸，满是水渍。

“若只是短时间被雨水淋，水分应该浮于地毯表面，不可能湿得这么彻底。看样子这窗户打开时间也很久了。”又想了想刚刚自己推测蒋心的死亡时间，“开窗时间和死者死亡时间差不多可以吻合。

“难道真是凶手由窗户进入作案再逃跑？”毕竟这种推拉式的窗户，要从外面打开也并非难事。

李安正在思索中，目光一瞥，看到书架上放着一把金属钥匙。钥匙上有个小小的骷髅头，骷髅头的两个眼睛还镶着红色的宝石。

“这就是蒋心的钥匙？”李安凑近看了看。

钥匙放在第三层的书架上，在一摞书的旁边，钥匙的周围还有一些不规则形状的水渍。

“这是什么？”走上前的李安注意到就在钥匙旁边，书与书之间的缝隙里有几颗像稻谷样的东西。

“这东西有些像谷物。”李禅说道。

“收好，等下鉴定一下。”

很快警局的人就包围了这里，鉴定科的人正在房间里搜集证据及指纹，小李子等人则在外面做着笔录。

李禅用余光扫了一眼那些正被做笔录的人，并没有在其中看到某个身影，这让他稍稍安心了点。

一个手掌拍在李禅肩上，“你最近在想什么呢，怎么老是发呆？”李安缓缓道。

李禅一愣立马答道，“我正在想这个案子。”

李安挑挑眉，“说说你的看法？”

李禅一顿，“师兄刚告诉我播放器里是一首钢琴曲，《致爱丽丝》，我之前怀疑里面会夹杂着其他可能成为线索的声音，不过很可惜，并没有。

“整个书房没有发现指纹，凶手应该是有备而来。房门是反锁上的，钥匙一直都在死者房内，窗户呈打开状，下面还有相应的脚印延伸至远处。凶手应该是趁着死者酒醉，从窗户爬进房间行凶。

“杀人时将播放机打开，是为了掩盖死者的挣扎和呼喊，等行凶完毕后再从窗户逃走。”

“就这样？”李安很怀疑。

“是的。”李禅点点头。

“那这个人是怎么进入庄园的？”李安继续问。

“有可能是早就潜伏在书房里，也有可能是今天混入宾客中进来的。”

“你的意思是凶手现在已经逃走了？”

“当然，房门反锁，只有窗户一个出口，足迹又由庄园处向外延伸，很显然凶手已经逃跑。”

李安听着李禅的回答，心里疑惑起来，“以往这小子查案都可以举一反三，从不对案子轻易下定论，怎么今天这么轻率，而且推理也过于武断。”

李安咳嗽了两声，“我们还是去外面看看脚印的情况再说吧。”

一行人来到庄园外，跟着足迹向庄园后方走去。足迹一直延伸到一扇小门处，门已被强行撬开，门旁有两只看门狗，如今都已经口吐白沫，瘫倒在一边，狗旁边的地上还散落着一些肉渣。

“门后面是什么？”李安问。

“环绕庄园的大河，因为蒋心素爱在这条河边钓鱼，所以特意开了一条小道，又因为担心这边安保设施不完善，所以才安了一道门，还配备了两只狗。”旁人解释道。

“你怎么看？”李安推了推李禅。

李禅正在眺望庄园方向，被李安一撞，忙看向狗旁的肉渣，随便思考了下便说，“这狗食很可能被下了毒。”

“凶手在逃跑的过程中，被狗堵住去路，就用有毒的狗食先将其毒死，再撬门而出。”李禅说道。

“可是有个很奇怪的地方。”正当所有人都聚集在门扇处时，李安却走到一边跪下，看着地上的鞋印。

“鞋印和鞋印之间的间隔太短了。”李安比对着两个鞋印的距离。

“如果是作案后逃跑，不可能是慢悠悠地散步走过来，那会增加被发现的机率，但如果是狂奔，两脚会迈得很开，落地时脚印之间的间距也会加大，绝不可能像地面上这么紧凑。”

李安说完自己的结论再去看李禅，他依旧盯着庄园那边，对于自己的话有些心不在焉。

李禅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奇怪了。李安正决定要问个清楚时，鉴定科的同事就赶了过来。

将李安之前发现的谷物般的东西交还，并报告说这是鸟食的一种。

“鸟食！”李安一愣，难道凶手借助了……等等，好像有个细节。”李安忽然想起什么般向书房冲去。

回到书房，来到发现钥匙的书架边，之前的那些水渍早已干了。

李安想了想低下头，让自己的视线与书架齐平，果然书架和那些书本一样有一层很淡的浮尘，其中有个区域很明显没有浮尘，李安辨认出那是一把钥匙的形状，他再继续看去，在钥匙旁边发现几个爪形的浅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