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人遗嘱

若雅坐在我身边,垂着头。脸上不能磨灭的忧伤,令我知道这不是说话的时刻。踏油门,汽车开出。

车子来到一盏红灯前停下,若雅轻幽地道:“姊夫真的死了吗?”

我深叹了一口气,柔声道:“你姊夫那架练习机堕海后,立即报警后我们又曾展开大规模的搜查,到今天已十八天了,你姐夫一点踪影也没有,生存的机会可说是零。”

若雅哽咽着道:“但总是还未找到尸骸呀!真想不到这样的好人,也要遭到这种收场,姊夫……他比姊姊更关心我,没有人对我更好的了……”

我伸手过去,紧握着她颤抖的纤手,心中升起无尽的怜惜,另一方面也有些不忿,我对她难道不好吗?

十二分钟后,我们步进钟氏律师行钟律师的办公室内,若雅的姊姊若莹已早到一步。

我们三人坐在办公室内宽大的沙发上,若莹向钟律师道:“人到齐了,可以宣读遗嘱了吗?”

办公桌后的钟律师不安地碰了碰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低头看了看桌上的文件,道:“何太,对不起!还要等一个人。”

若莹精明锐利的眼睛闪过警沉的神色,愕然道:“我和若雅都来了,还要等谁?”

若莹和若雅虽然是两姊妹,性情却是截然相反。

若莹精明厉害,擅于交际,个性坚强,是活跃的社交名人,身兼数个慈善社团的主席职位;而她妹妹却是善感多愁,性格内向。她们两人的分异,就像各自在不同星球上长大的生物。

钟律师脸上闪过不安的神色,看看手表道:“他答应会准时出席,何先生的遗嘱指定要他在场才能宣读……”

我心中大感惊愕,何重诚出身世家,受过良好的教育,一生规行矩步,难道在这一刻弄了个情妇出来,那真是任何认识他的人也不会相信的事。

若莹脸色非常难看。自结婚以来,何重诚对她既敬且畏,是个一百分的好丈夫,难道他一直有事在瞒着她?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办公室的门打开。

钟律师站了起来,道:“曹先生!请坐。”

我们同时扭身转头,目瞪口呆。

进来的中年男子一身雪白礼服,丝质黑色的恤衫领翻了出来,鼻梁上架着深黑的太阳镜,唇上颔下蓄着浓黑的胡子,神态轻佻,花花公子的模样里,另带着一股骨子里透出来的邪恶。他是城内近数年来最著名的社交人物,出名的原因却并非什么好事,而是因为几件丑闻和罪案。

我霍地站了起来,失声道:“曹云开!你来干什么?”

曹云开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阴恻恻地道:“李警司,今次恐怕令你有点失望了,没有人伏尸街头,也没有人为我自杀,是钟大律师邀请我来听他宣读一份遗嘱……”

我曾因为几宗伤人和谋杀案、以及一位著名女星为他自杀的丑闻而和他数次交手,可惜都因证据不足给他逍遥法外,这样恶名昭著的败类,为何会和德高望重的大善长和社会上中流砥柱的何重诚拉上关系。

若莹尖叫道:“滚出去,重诚不认识你。”事情太突然如其来,令一向精明的她不知所措。

若雅悄悄地望了她一眼,眼光转到神情惊异的曹云开脸上,神情忽地微妙起来,我很难说得上那是何种神态,但肯定不是向着我或若莹时那种敌意和邪恶性,而是近乎关怀和温柔。我心中一阵不安。

钟律师皱眉道:“好了!人到齐了,请坐下吧。”

若莹脸色煞白,抗议道:“这是没有可能的,先夫和他一点瓜葛也没有,他没有权在这里。”

钟律师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何太!我只是照何先生指示而行,请坐下吧。”他假若有选择,也会将这花花公子兼恶棍撵出门外。

曹云开得意地坐在一角,眼光却不时在若雅身上来回扫射。我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伸手过去紧握着若雅的玉手,曹云开的反应非常奇怪,他看到我俩紧握的手,先是全身一震,接着别过脸去,像是不能忍受这景象。

钟律师清了清喉咙,宣读道:“本人何重诚,谨将名下所有资产分作三份,一份予发妻梁若莹女士,一份予梁若雅小姐,一份予曹云开先生……”

我茫然望向若莹,只见她脸上血色全无,失神喃喃地道:“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若雅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曹云开眼光凝注在若莹身上,墨镜后的眼睛闪动着邪恶的光芒,唇边挂着冷冷的残酷笑意,享受着这未亡人的痛苦和失望。

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没有人预估到遗嘱会是这样写的,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何重诚和曹云开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种人,我一定要把事情探个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