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青岩寻人

傍晚,办公室内刚刚亮了灯,欧阳振山、大李、高云、方红霞每人一碗方便面,大家围着一张桌坐着,桌面中间放一个快餐盒,里边有几个茶鸡蛋,两袋榨菜丝和几个烧饼。

几个人边吃边通报着情况。

方红霞咽下一口汤又抿了一下嘴唇说:“滨海洗浴中心和滨海汽车保养厂的基本情况调查了,都是本市滨海旅行总社开办的下属企业。不光这两家,还有滨海大酒店、滨海宾馆、滨海歌舞厅都隶属这家旅行总社。法人代表名叫章志雄,今年四十九岁,本市人,是市里连续多年的优秀民营企业家。”

章志雄这个名字大家都不陌生,电视上、报纸上经常露面。欧阳振山当年作为知青插队到丰田县时曾与此人有过一面之交,他们是一个公社的,但不在一个大队。章志雄那时是公社篮球队的主力边锋,瘦高的个头,长胳膊长腿,白净脸,高鼻梁,深眼窝。当时,人们所能欣赏到的外国文艺作品只有阿尔巴尼亚电影,不少人都议论那名主力队员的长相,说他像阿尔巴尼亚人。每当他一上场,获得的掌声最多。

欧阳振山沉思着,在脑海中极力搜寻着许多年前留存的对章志雄的印象,觉得这个人物很不简单。

高云将剥下的鸡蛋皮放好,抬起头说:“嫌疑最大的那个洗浴中心经理章余,他是章志雄的叔伯侄子,他既当洗浴中心经理,又是旅行总社的业务主任,年纪不大,却是个重要人物。还有汽车保养厂那个叫柳连安的厂长也有嫌疑,我向他打听李宝杰,可他偏说厂里没有这个人,这显然是假话。”

大李用筷子敲打着桌面说:“青岩县公安局回话了,他们县李家沟村一个叫李宝杰的年轻人与咱们要找的人情况相符,不过此人长期在外地打工,当地根本找不到他。”

欧阳振山耐心地听着,不时地点点头,眉头拧成的疙瘩一直没有松开,他说:“只有找到这个李宝杰,才能打开突破口。找吧,就是大海里捞针,也要把他找到!”

最后,他们决定去青岩县走一趟。

欧阳振山和高云决定当晚就出发。

长山火车站候车大厅里灯火通明,熙熙攘攘的人流不断制造着一阵紧似一阵的拥挤和嘈杂声。在我们这个人口众多的国家,最能体现人满为患的地方莫过于每一个火车站了。欧阳振山和高云随着人流进入大厅,在门口的检查台前逗留了一会儿。他们随身带的行李很简单,只有高云背着个不大的旅行兜,放到自动检验机上就能通过。由于欧阳振山带着手枪,他必须将自己的警官证与持枪证交给值班的警察核查清楚。正巧值班的一个年轻警察与高云相识,对方先打了声招呼,高云回了一声“去出差”,便和欧阳振山顺利地进入候车大厅等候检票上车。

由于乘车的人多,进入检票口和登上列车都是缓慢的。两人按照车票上标明的座位号找到了自己该坐的地方,不一会儿工夫,列车便开动了。这是由本市开往省城的车次,车厢内明亮整洁,虽然旅客挺多,仍然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列车乘务员来巡视车厢,她由西往东缓慢地过来,不时地帮助旅客安置一下行李,或者介绍一番前方沿线停车站的情况。当这位年轻的姑娘来到欧阳振山身边时愣了一下,随后眼睛一亮,惊喜地喊了一声:“是您啊,公安局的同志!”

欧阳振山正欣赏着车窗外缓缓闪过的市区夜景,听到声音他扭头一看:“哟,又是你呀,小同志。”

“这次出门又有任务吧?”

“对,我们去青岩办事。”

“欢迎您再次乘坐本次列车,如果有事需要帮忙请来找我。”年轻乘务员的一副好口才,流露出她的职业特点。

“好的,谢谢。”

高云坐在欧阳振山旁边,尽管没插言,却把这位漂亮的乘务员看得一清二楚,并记住了人家胸卡上打印的名字:唐丽丽。

女乘务员笑着点了一下头向远处走去,高云望了一眼乘务员的背影突然来了情绪,他狡黠地笑了笑,问道:“请问队长阁下,这么漂亮的姑娘您是怎么结交的呀?”

看着高云那一脸调皮的怪笑,欧阳振山也笑了。他目送着女乘务员的背影远去之后,用压低了的嗓音向高云讲述了去年夏天自己乘车去省城的经历——去年暑假前夕,在省城读书的儿子打来电话,说是今年放假不回家了,准备和几名同学报名参加一个夏令营旅游团,到南方去旅游兼考察,并让父亲寄两千块钱来。当时,欧阳振山正好赶上难得有几天空闲,便在电话里告诉儿子说自己可以请假把钱送去,还可以借机去逛逛省城新建的一座游乐景点。其实,他的真实目的就是想看看儿子。就这样,在第二天的晚上,他便坐上了开往省城的这趟列车,正巧,坐的正是这节车厢,遇见的也是这位女乘务员。

夜深了,正是旅客们进入旅途疲劳之际,人们便倚靠着坐椅一个个进入了睡眠状态。那天,欧阳振山把两千多元钱装在了内裤里,他特意在内裤上缝制了一个布兜。随手拎着的一个提包只装了毛巾、牙膏、水杯等物品和十几元零用钱。他看到头顶上的行李架上已被别人的物品占满,便将提包放到了坐椅下边。开始,他闭着眼睛想心事,后来觉得困了,便什么也不去想了。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就在困意袭来的朦胧之际,他感到有一股很轻微的力量在触动自己的提包,因为在闭上两眼之前,他已细心地将提包夹在了两腿之间。凭着职业的警觉,他在不动声色中偷偷地将睡意驱散,尽管仍然闭着眼睛一动未动,可是,周身所有的神经都已做好了出击的准备。他感觉出来了,提包拉锁被拉开,里边的物品被轻轻翻动。他知道,这位窃贼的结果肯定是收获甚微,便索性一直装睡。直到提包拉锁被轻轻拉上,他仍一动不动。一会儿,他感到有一个人佝偻着腰转身离去,便将两眼微微睁开一道缝。只见一个瘦猴似的年轻人正幽灵般地从眼前离开,蹑手蹑脚地溜到过道对面两排座位中间。那人转动着长长的脖子前后左右看了看,见所有的人都在睡着,便跷起脚,伸手从行李架上拎下一个精致的黑色皮箱,轻轻转身准备溜走。一不留神,皮箱碰到了一名中年旅客的膝盖,旅客惊醒后愣了一下,随后认出瘦猴手拎之物,便大叫了起来:“啊,这是我的皮箱,你站住,别动我的皮箱!”

贪婪的瘦猴并未放手,而是拎紧了皮箱转身向着车厢门冲去。就在他迈开瘦长的两腿刚跑出两步,欧阳振山早已蹿到他的身边,上边虚晃一拳,下边一个扫蹚腿,瘦猴便扑通一声被扫倒在地板上,皮箱也脱了手。他嘴里哼了两声,想尽快爬起身来逃走,欧阳振山的一只脚早已稳稳地踩在他的脊背上。他动弹不得,使劲挣扎了几下也无济于事,只得发出了一串悲鸣。

此时,睡梦中的旅客们都惊醒了,那只皮箱的主人也挤了过去,把皮箱紧搂在胸前,像找回了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一样。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险情出现了。车厢门前有一个一直坐在马扎上的黑胖的家伙,他刚才一直在装睡,这时突然站了起来,手中挥舞着一截一尺来长的六分铁管冲了过来,并且用沙哑的嗓音低吼着:“兄弟你不用怕,看我来收拾这个不知道好歹的东西。呀——嘿!”

话音刚落,铁管已向欧阳振山的额头凶狠地砸来。

车厢中的旅客紧张起来,都为这个力擒窃贼的人捏了一把汗。中等身材的欧阳振山并不显得魁梧,身穿便衣时与普通的中年男人并没什么区别。然而,他从读小学开始便随一位会武术的老师学习拳术,直到高中毕业后下乡插队,他仍然坚持着练功,曾经凭一身功夫阻止过众人械斗,也曾经因为力擒越狱逃犯而立功受奖。后来抽调回城,先当工人,又参军在部队锻炼了三年,复员后当了保卫干事,再后来进了公安局。丰富的经历,刻苦的磨炼,使他学到了更多擒拿格斗的本事,武功大有长进,每当紧急关头都是如虎添翼。今天面对两个窃贼他毫无惧色,在铁管打过来的一刹那,他轻轻往后一错步,躲过了致命的一击。黑胖子也不含糊,一蹦一蹿跨过了地板上趴着的瘦猴,又一次举起铁管冲了过来。这次欧阳振山将整个身子往右边一闪,让铁管再次打空,随后疾速伸出左手抓住黑胖子的衬衣,借助对手的惯力猛地一拽,左腿也同时抬起使了个绊子,来了一招儿顺手牵羊,那家伙便重重地跌到了地板上,被摔得直发懵。

乘警在乘务员的引导下及时赶到了,欧阳振山协助乘警给两个窃贼戴上了手铐。随后,他向乘警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在乘警与乘务员与他握手致谢之际,整个车厢里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听了欧阳振山的一番讲述,高云对中队长更增添了崇敬之意。他暗下决心,一定要练出一身好功夫,更好地为民除害。他微笑着看了一会儿自己的顶头上司,随即又把脸转向了车窗。

车窗外已是浓浓夜色,铁道边的铁塔、电线杆时而化作一道道黑影飞速闪过,远处的灯火则慢慢地匀速转动着,时远时近,不断明明灭灭地变幻着,恰似太空中灿烂的星河。

高云心中憧憬着未来并无困意,天快亮时,他才靠着坐椅睡了一会儿。

列车到达青岩车站时天已大亮,从出站口出来,欧阳振山、高云来到站前一家小吃部,每人要了一碗羊汤两个烧饼,吃饱喝足付了账,便叫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去县公安局。高云知道,这趟出差他们肯定轻闲不了,如果此时找家旅馆休息一下再行动那是最好不过了,可是,高云已在刑警大队工作几年了,很了解自己的这位领导者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明白,欧阳振山绝不会那样做,否则,他就不是欧阳振山了。

他们要尽快赶到李家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