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唯一无药可治之症，其名为“欲望”。

1

这原本只是一块极普通的冰，如果它不是在沙漠里被发现的话。

挖出这块冰的是当地的一个男人，他的工作是给旅客牵骆驼。一天他看到一个古怪的人站在沙漠里盯着某个地方看，那人十分年轻，容貌是绝非他们当地人可以想象的俊秀，他没有遮阳的帽子也没有缠头巾，在猛烈的太阳照射下却没有流一滴汗，他的肤色宛如白玉，看起来光滑而冰凉。

因为他穿着一身不伦不类的古装，还背着一个几乎比他还大的箱子，男人还以为他是哪个剧组的演员。他也见怪不怪，就这么走过了。当他牵着骆驼回来时，怪人还在，他好像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看着那堆黄沙。

男人好奇地上前打听，怪人对他微微一笑，说这下面埋着东西，他还在想要不要挖出来。男人晚上回到家中，翻来覆去地想，总觉得那下面是有什么好东西，心里一旦动了贪念就压抑不住了，他叫了两三个关系好的汉子，偷偷跑到那里开挖。

他们一直挖一直挖，除了沙子还是沙子，不知道又挖了多久，他们终于挖出了一块手掌大的、水晶似的东西，白蒙蒙的、半透明，拿在手里无比冰冷，冻得手掌刺痛。

男人拿着这块东西回家，一路上他总听到有鸟儿在啼叫，其他人也听到了“咿、咿、咿”这样的叫声，然而谁都没放在上心。男人回到家，把那块东西随手一放，一边做着发财的美梦一边睡去了。

第二天，太阳如常升起，但是再炽热的阳光也晒不暖尸体。他们所居住的村里，全部的人都死了。

这件事很快引起警察的重视，这些尸体被解剖后，发现内脏都像是被高温灼烧过一般，若是以一道菜来说，他们基本上都是五六成熟了。法医一开始以为这是集体中毒事件，结果曾经进入村庄调查的警察也纷纷出现异常，他们身体发热，满口胡话，神志不清。

这时，他们终于意识到一件更严重的事情——病毒！

疾病控制中心紧急出动，隔离了所有相关人员，他们穿上密封的防护服一寸一寸地搜查整个地区，最终他们把目标锁定在男人挖出来的那块东西上。检查仪器在扫描这块东西的时候，发出尖锐的声音，各种指标更是疯狂乱蹿。

这块东西被严密封存，疾病控制中心在自己的实验室中对这块东西进行检测，这才震惊地发现这只是一块冰！正当他们准备进一步研究时，未知的病毒却开始在实验室内扩散……

顾之行是生物研究中心的新人，这所研究中心知名度极高，这里拥有最先进的技术，最好的设备，最优秀的人才，对于他这种从小就只有念书比较擅长的呆子来说，简直是天堂。

顾之行一开始也是难以置信，跟他同期的有不少成绩比他好的人，都在面试被刷下去了。留下来的反而是既无背景，也没有特殊学术贡献，成绩只是偏上的顾之行。

听了不少冷嘲热讽后，顾之行觉得委屈，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因为过于无趣的性格，他也没什么朋友，最后沦落到跟找他补习生物的隔壁邻居少年诉苦。

少年长着一张对男孩子来说有点可爱的脸，眼睛圆圆的，个性很开朗直率，在学校里还是游泳队的小王牌，可惜学习上很简单的问题却怎么教都不会。不过顾之行还是挺喜欢这个叫荣光的少年，在研究中心工作后，只要有空他还是会指导一下荣光那惨不忍睹的生物作业。

荣光最近对生物的兴趣好像增加了不少，还会主动拿一些问题来请教他。昨天他拿了个奇怪的东西来问自己见过没，顾之行当时因为熬夜写观察资料所以有点神志不清，看他递来的东西是黄色的，看起来像一根小舌头，以为是什么新出的糖果，接过就吃了。

顾之行其实没吃出什么味道，口感嘛……就跟什么果子一样，吃完才发现荣光瞪大眼睛盯着他，目光哀怨地说：“我还想问问你知不知道……”

他讪讪地发现人家不是要给他吃的，顿时有种抢了小孩子糖果的负罪感。荣光的表情虽然有些纠结，但最终也没说什么，好像有点失落地回去了。顾之行心想，自己还是买点好些的零食去道个歉吧。

“小顾。”突然有人喊他，顾之行一听这声音连忙从离心机前抬头，但叫他的人早已消失在走廊外，只听到逐渐远去的年轻男人的声音，“跟来。”

去哪里他却没有说，顾之行追出去时差点连人影都看不到了。他认得那是罗智的声音，罗智是顾之行所在小组的负责人，做病毒传播方面的研究。

平心而论，他是个出色的研究员，但是为人太傲气，他本以为能分配到更好的研究助理，结果派来的却是顾之行。

罗智得知是老院长淘汰了一批精英候选人把他留下来的，便更不喜欢顾之行了，觉得把他派给自己简直是羞辱，于是处处排挤顾之行，有时候连同组的成员都看不过眼，但顾之行总是忍了下去。

顾之行跟着罗智的背影一路追赶，最后竟然跑到了天台上，直升机的旋翼啪嗒啪嗒地转着，刮起的气流差点把单薄瘦弱的他掀飞。又有人喊他名字，声音脆脆的、冷冷的，女王般命令：“顾之行，快上来。”

他什么前因后果都没搞懂，就这样没头没脑地钻上去，直升机两侧门一关，他就跟两个乘客大眼瞪小眼。一个是罗智，另一个是生物研究中心让人闻风丧胆的精英女博士杜奈薇。顾之行摸不着头脑，惴惴不安地问：“这是要去哪里？”

杜奈薇冷冷看他一眼，答道：“北极。”

2

顾之行身上穿着的虽然已经是有点厚度的秋装，但穿着成这样去北极也是跟在冰天雪地里裸奔没有什么差别。杜奈薇也察觉到不对劲，她皱着弯弯的细眉问：“你怎么都不准备一下，邮件没看吗？”

顾之行茫然地摇摇头，杜奈薇一脸不满地告诉他，他们这次是接到特别的任务，要到北极的病毒研究基地协助检测一种未知病毒，将会与多国的专业病毒研究专家共同合作，事先已经发了邮件通知，让大家各自做好准备。

顾之行瞥一眼罗智，他正在偷笑，顾之行心里叹口气，才想到为什么罗智最近一口气堆给他那么多费时费神的文案工作，原来就是不想他查看工作邮件。

想来是罗智看到邮件，知道顾之行居然也被选进其中，心里觉得很不痛快。其实别说罗智，就连顾之行都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选上了，听杜奈薇说，还是老院长亲自点名的。

杜奈薇数落完顾之行，转过头对罗智说：“罗博士，你是他上级，你这个负责人是怎么当的？”

罗智冷不防被问住，挤出笑容道：“这是他自己工作安排不当，跟我……”

“就是跟你有关系。”杜奈薇斩钉截铁道，她容貌生得明艳，说起话来毫不客气，“那份邮件是有抄送给你的，顾之行没看你难道没提醒过他？既然你知道他工作安排不合理，为什么不主动替他调整？不负责任就是不负责任，给自己找借口更不是一名专业科学家该有的态度。”

罗智尴尬地应和着，杜奈薇的职称和学术成就都远在他之上，而且实际上，这次他们两个大男人都是来当她助理的。

这架直升机当然不是直接就飞去北极，他们先赶赴机场乘坐专机飞往冰岛，抵达冰岛后，军用直升飞机再把他们送到位于北极冰原上的病毒研究基地。中途为了让顾之行不至于冻死，杜奈薇让飞机等他们一会儿，拎着顾之行在机场买了合适的衣服，这才出发。

坐在飞机上，杜奈薇面色凝重地看着平板电脑。顾之行咽了咽唾沫，鼓起勇气向她了解这次的任务。

杜奈薇确实头脑聪明至极，但只限于学术和研究，她完全没有察觉罗智和顾之行之间矛盾和尴尬的气氛。虽然对顾之行有明显的不满，但出于对工作的忠诚负责，她还是简单扼要地把在沙漠里发现带有未知病毒的冰块的事说了一遍。

“在沙漠找到的冰块！”顾之行大吃一惊，闭目养神的罗智瞪他一眼。

“没错，冰块里面的未知病毒在极短时间内杀死了一个村的人，还快速地感染了疾病控制中心。这块样本曾经被送往其他生物实验中心进行研究，但无论在多封闭的环境下病毒感染还是扩散了，由于只有低温可以减缓病毒活性，所以才把联合研究的场地安排在北极的基地。”

杜奈薇顿了顿，极具魄力的美丽眼眸直视顾之行，“这是要冒上生命危险的研究，我希望你做好准备。”

杜奈薇是个狂热的病毒研究科学家，对于任何新型病毒都抱有极大的研究欲，像这样的未知病毒只会让她兴奋，绝对不会令她感到害怕。

顾之行却毛骨悚然，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那感染病毒后的症状如何？”

“尸体的内脏几乎都被高温蒸熟，但是这并不是他们的死亡原因，他们是自杀的。”她猛地把平板转过来，上面血淋淋的照片清晰地出现在顾之行面前。

“村里的人有上吊的，有割脉的，还有人把自己舌头嚼烂了吞下去……”明明说着那么可怕的话，杜奈薇的神色却毫无动摇，但顾之行看着那些鲜血淋漓的照片，已经想吐了。

他从杜奈薇一闪而过的眼神里看出她对自己的轻视，他苦笑着想，没办法啊，他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老院长要把他安排进来。他记得面试当天坐在他面前的就是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院长，他问顾之行：“你为什么想来我们研究中心？”

顾之行老实地回答：“因为我想要在这里工作，我……只擅长这些。”

“那你的工作是什么？”

顾之行没有迟疑，他用很轻的声音，非常确定地说：“就是一个科学家……啊，不，研究人员该做的全部吧。”

接下来顾之行问杜奈薇要了资料，认真专注地看起来。以他的水平在这次任务里大概做不了什么，老院长也许只是让他来打杂的，毕竟是这么危险的任务，派出一个杜奈薇这么珍贵的优秀人才已经冒了极大的风险，总不能把研究中心的精英都搭进来吧。

像他这样的人，是不是牺牲了也不重要呢？

不知道飞行了多久，中途转机转得顾之行头都晕了，罗智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只有杜奈薇一如既往，昂首挺胸地走在最前面。

终于抵达了北极，这真是个极寒之地，不管穿了多少衣服都还是觉得太冷。放眼看去都是冰雪，沉默的巨大冰川就像一位肃穆的旧神，沉静地看着蝼蚁般的人类不知天高地厚地踏入神域。

这座北极的研究基地是挖空了一部分冰山搭建的，苍白的建筑与冰山融为一体，这才能抵御北极强悍的狂暴风雪。从飞机上下来到研究基地的大门前不过短短的距离，但顾之行已经快要冻僵了。

幸好基地大门一打开，一股暖意迎面而来，简直重回人间。一个身穿研究员白袍，体态颀长的男青年向他们走来，出乎意料的居然是个中国人，他有一张出自古典小说中风雅的美男子的脸，长发编成一根辫子垂在肩上，鼻梁上的银色细框眼镜多少为他增添了一丝现代人的真实感。

“久等了，你们是最后到达的研究员了。”青年抿着嘴唇笑道，他唇色有种诡异的艳丽，像是嗜够了血的妖兽，“我是这里的负责人，请跟我来。”说完礼貌地与三人握手，他的皮肤像白玉一般光滑微凉。

顾之行奇怪这个人怎么没有介绍自己的名字，但杜奈薇和罗智似乎都不在意，他也就不好多嘴。

“护送你们的军队已经撤离，由于病毒的危险性太强，所以这里必须与外界全面隔离。基地里有恒温系统，所有研究设备一应俱全，食物和饮用水都很充足。”年轻俊美的负责人一边走一边介绍。

“我想马上开始工作。”杜奈薇断然道，她可不是来这里参观的。

顾之行这才发现基地里安静得可怕，这里的天花板特别高，他抬起头觉得那上面像一片倒转的深渊，黑漆漆的看不到尽头。恍惚间，顾之行听到鸟类振翅的声音，从上方深不见底的黑暗里传来。

“怎么有鸟在叫？”罗智奇怪地问，走在前面的负责人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并没有回答他，杜奈薇全副心思都在工作上，也没有理会，但是顾之行也听见了，是“咿、咿、咿”这样似哭非哭的叫声。

为了节约能源，这里公共区域的照明都是声控的，有人走过灯才会亮起，眼前身后都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像走在坟墓里。

走到一条岔路时，他们在负责人带领下左转，灯光亮起的一瞬间，顾之行瞥见右边的通道里有一个身穿彩衣的少女蹲在漆黑中，那衣服仿佛是无数片鸟的羽毛缝制的，显得华贵又艳丽，她长发盖面，似在轻轻啜泣。

顾之行不禁停下脚步，侧耳细听。

“咿、咿、咿——”那鸟的叫声竟然是一个少女发出的？顾之行正想走过去，可杜奈薇他们早已走到前方了，这里的灯自然就熄灭了。

漆黑中，顾之行看不见彩衣的少女了，但依旧能听见她发出“咿、咿、咿”的声音。心底兀然翻涌起一阵冷彻心扉的寒意，顾之行连忙掉头，追上逐渐远去的灯光。

3

冰块被放在一个完全密封的透明房间里，浸泡在一种特殊的溶液中。负责人站在外面对罗智和杜奈薇讲解进入的注意事项，杜奈薇听得专注，罗智却有点心不在焉，眼神到处乱瞟。

“太神奇了，这真的是冰？”杜奈薇的语气第一次出现惊叹，“它完全没有融化？大小和刚被发现时一样吗？”

“它的大小有轻微缩减，但减小的部分并非融化了，而是直接气化了。”

“我想立刻开始工作。”杜奈薇干劲十足，她眼里除了这块冰什么都看不见了。

“呃，其他人呢？”顾之行忍不住问道，“不需要先开个集体讨论会吗？不知道其他团队是不是已经有什么结论了？工作开始前最好先沟通一下……”

杜奈薇嗤之以鼻：“别人的结论我不管，我只承认我自己找到的答案，你不能总指望别人给你帮助。”

顾之行觉得委屈，他并没有要偷懒的意思，他只是觉得彼此间相互合作才能更快得出结论。无论科学还是研究，都不应该是封闭和孤立的。罗智这时也稍微提起了精神，赞同了杜奈薇的提议，那俊美得不似真实的负责人微微笑道：“那我替各位准备。”

“咿、咿、咿——”

又来了，又是那种哭泣般的鸟鸣，这次杜奈薇也听见了，她嘟囔着：“有人把宠物鸟带来了吗？”

顾之行四处张望，想知道那个彩衣的少女是不是在附近，但是没找到。

炭疽、SARS、天花、埃博拉……还有法国科学家在不久前发现的超大型古老病毒“潘多拉”，它们在地球上存在了上亿年，人类文明与之相比只能说是渺小。

在远古的过去，黑死病的爆发几乎毁灭欧洲，死者不计其数，即使在医学和科技发达的今天，瘟疫依旧是让人闻风丧胆的灾难。

没有人知道海底下、冰层下、地面下还沉睡着多少可怕的、未知的病毒，万一它们苏醒又将会带来什么后果。就好比这冰块里的病毒，它藏在冰冷的寒冰中，却带给人类灼烧一样的死亡，顾之行没有来由地觉得，这就像是在报复什么似的……

“喂，滴管。”罗智不耐烦地提醒，顾之行原本盯着冰块发呆，惊吓之下差点打翻显微镜下的样本玻片。他手忙脚乱地拿起滴管，他们都穿着防护服，动作不太灵便。

“真没用……”罗智嘀嘀咕咕的，他心情非常不好。因为重要的部分都是杜奈薇负责，连罗智也只能做些辅佐的工作，轮到顾之行那真的就是打杂了。

他们从浸泡冰块的溶液中提取了样本，也从冰块上刮下一些碎末，以不同的方式开始检测，但是一无所获。得出来的数据是混乱的，尽管各种仪器都对样品产生强烈反应，但是当他们用阿米巴原虫进行测试时，病毒却并没有杀死阿米巴原虫，全然无害的模样。

“真是太神奇了！”杜奈薇在防护头罩下惊叹，“这病毒可以在一夜之内杀死一个村的上百人，在数小时内感染一座实验室，却对阿米巴原虫甚至其他细菌毫无伤害性！它到底是怎么传染的？天啊，这一定会是最了不起的发现！”

罗智的眼神也亮了起来，防护罩下没有人发现他贪婪地舔了舔嘴巴：“我觉得这个病毒极有可能是只对人体细胞产生作用，这要是用在军事上……”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完。顾之行犹豫片刻，缓缓说道：“我觉得……这样的病毒不被发现比较好。”

“你怎能这么说？”杜奈薇又皱起眉了，言辞严厉，“只有不断地发现未知病毒，才能不断研发新的药物和抗体，人类才能进步，社会才会发展，这才是我们身为研究人员的职责。”

顾之行不想与她争辩，杜奈薇显然也对他极为失望，找了个借口让他离开实验室去找负责人。

因为总是听到鸟叫的声音，罗智变得越来越烦躁，杜奈薇因为全神贯注倒没有被影响，但她确实是个敏锐的领导，察觉到罗智的状态不好，于是顺势打发顾之行去找负责人，看是谁把鸟带过来了，还让它到处乱飞。

走到外面脱下防护服，顾之行这才觉得松了口气，刚才里面的压力让他差点窒息，杜奈薇让他出来虽然有嫌弃他的意味在，但顾之行却很感谢她。

他想去喝点水，刚走进休息室，这里的灯就亮了。休息室很开阔，从桌椅的数量来看，这里的研究员应该不少。

自动贩卖机的灯亮着，顾之行想买一瓶可乐，但这台自动贩卖机是刷ID卡购买的，他这才发现负责人根本没把研究基地的通行ID卡交给他们。仔细想想，那个容貌俊美得宛如妖怪的负责人身上也没有佩戴ID卡，他自称是这里的负责人，但从头到尾都没有可以证实他身份的东西。

更可怕的是，无论是他，还是罗智，甚至杜奈薇，他们都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就好像被催眠了一样，满脑子都是要尽快开始研究。想到这一点，恒温系统仿佛突然故障了，顾之行只觉得从脚底到指尖，都一寸一寸地冰冷起来。

啪！所有灯突然熄灭了，只有顾之行惶惶然地站在不断电的自动贩卖机前。他浑身僵硬地站着太久了，声控灯以为没有人了，所以自动关闭。

顾之行站在小得可怜的光圈里，又听见了那“咿、咿、咿”的叫声。顾之行吸了口气，鼓起勇气大声问：“有人吗？小姑娘，是你吗？”

“咿、咿、咿——”这声音仿佛在回应他。

灯又亮了，突如其来的明亮让顾之行只来得及看见那个彩色的娇小身影从休息室外一闪而过。“等等！”顾之行想也不想地追上去，完全是一种本能。他想起杜奈薇是让他去找负责人的，但这座庞大的北极研究基地就像一座巨大迷宫。

杜奈薇拒绝了负责人的带领参观，所以现在顾之行也只能琢磨着各种英文指示，吃力地摸索前行，那种奇怪的像是鸟叫、又像是哭泣的声音一直就在耳边回荡。

身穿彩色羽毛衣服的少女像幻影一样忽隐忽现，顾之行不知不觉地走到一个类似住宿区的楼层，这一层有许多房间，每个房间上都有着编号，直到来到这里，顾之行才发现这栋建筑里不是只有他们。

他听到房间里有人的动静，他走近其中一扇门，里面传出含糊的声音，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顾之行觉得大概是俄文，他敲了敲门，却发现没上锁，门扉缓缓敞开，这确实是一间寝室，顾之行往里看了一眼，立刻吓得跌坐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