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唯一无药可治之症，其名为“欲望”。

1

他最爱的人死了，他这一生都是为了爱她而活，现在她却比他先走一步。他只能扶着铺满白花的棺材与她告别，心如刀割，悲痛欲绝，她的家人安慰他，但这并没有让他好过多少。

灵堂里的窃窃私语不断传入他耳中。他们都说她太可怜了，才26岁，如花似玉，温柔可爱，正准备要结婚。男友各方面条件俱佳，又十分爱她，她本来会很幸福的，却不幸在夜归路上遇到歹徒，整个脑袋都被砸碎了，连告别式上都无法让人看见她的遗容。

葬礼之后，他喝了好多酒，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不知不觉走到她遇害的地方。这段路是她回家的捷径，路灯只有一盏，因为长期无人维修，灯光一闪一闪的，照得行人的影子如同鬼魅。

他停在路灯下茫然地抬头，她的死让他觉得人生都失去了意义，如果她能回来多好啊，他甚至不介意她是不是以曾经的容颜回来，他只想她再回到他身边。

灯光闪烁，一明、一暗，再亮起时，眼前突然多了个人，年轻而俊美的男子，一身不伦不类的古装，看起来既华丽又诡异，他还背着一个暗红色的巨大箱子，上面绘满了大大小小无数的眼睛，古朴得如一幅远古的壁画。

这个怪人说自己拥有天下间任何不可思议的药，他情不自禁地问：“我想让我最爱的人回到我身边，你有这样的药吗？即使……她的尸体已经烧成了灰？”

那卖药人应答着，放下了箱子，只见他打开一个小抽屉，箱子上那些眼睛像被惊扰了似的，咕啾咕啾地眨动起来，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喝醉了，不然怎么会觉得画出来的眼睛会动？

一个绸缎的小锦囊递到他面前，他拿在手里，感觉到里面的东西圆圆的、硬硬的。

“这是核桃脑，剥开之后，你吃一半，留下一半。如果你真的那般深爱那个女孩，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你自然就会知道了。”卖药人缓缓解释，笑容里带着蜜也含着毒。路灯又是一闪，卖药人便从他面前消失了。

他打开锦囊，里面果然有两枚核桃，他取出一枚仔细观察，也没发现这和普通的核桃有什么不同。他打了个酒嗝，没拿稳的那枚核桃掉了出去，伴随着哒哒哒的声音，沿着昏暗漆黑的小路不知滚到哪儿去了。

反正还有一个，他把锦囊胡乱塞进口袋，摇摇晃晃地走了。

季薄荷在放学路上得到了一枚核桃，确切来说，是班上顽劣的男同学拿地上捡的核桃扔她，然后被她接住了。但虽然接住了核桃，她还是被一同扔来的小石子砸到了额头，把她鼻梁上的红色粗框眼镜都打歪了，她觉得是擦破皮了，但没有露出什么表情。

“哇！砸到也不会痛耶！她果然是机器人！嘎吱嘎吱，哈哈哈哈——”男生们大声起哄，欺负完季薄荷后成群结队地笑着跑走。

怎么可能不痛呢？真是一帮白痴，初中生不是该比小学生好一点吗？没想到连幼儿园的孩子都不如。季薄荷揉揉被打痛的额头，砸她的石块有着尖锐的边缘，划破了她的皮肤，她扶了扶眼镜，摊开手掌，看着手上的血，她舔了一下，尝到了铁锈的味道。

为什么呢？她表情凝重地思考起来，血液之所以呈现红色是因为红细胞中含有大量的血红蛋白，而血红蛋白中铁的含量占约33%，其中一种铁离子的存在形式是三氧化二铁，这就是血液带有铁锈味的原因。

因为找到了答案，季薄荷感觉顿时轻松了，额头上的伤对她而言不痛不痒，她胡乱用手擦了擦，然后用蹭到血的手握着那枚核桃，放进口袋里。

她的血沾在核桃壳上，逐渐被吸收了。

季薄荷回到家，妈妈看到她的伤口大惊小怪地拿出医药箱，教训她：“怎么老是不小心呢？说过你多少次了？你是女孩子，要斯文一点……”

难道你就从来没想想我为什么经常受伤吗？每次她说是自己不小心弄伤的，妈妈也就真的相信了，从来不怀疑。季薄荷一直觉得妈妈有点笨笨的，如果父亲还在的话……一定会发现自己是被欺负了吧？

“薄荷，你有在听吗？”妈妈察觉到她的漫不经心，忍不住板起脸。

“我又没患阿兹海默氏症，记得的啦。”她闷闷地说。妈妈听到她的话有些茫然，肯定不知道这是一种会造成记忆障碍的疾病。在妈妈啰啰唆唆地抱怨她老说些让人不懂的话时，季薄荷逃回了房间。

她翻出了那枚核桃。距离晚饭还有点时间，而她有些饿了。她喜欢核桃，核桃富含蛋白质和碳水化合物，更含有人体必需的钙、磷、铁等多种微量元素和矿物质，以及胡萝卜素、核黄素等多种维生素和36种以上神经传递素，对大脑功能开发极有好处。

所以她并不介意核桃是地上捡的，反正剥了壳都一样。这个核桃的壳比她想象得要薄，她轻轻一摁外壳就碎开了。核桃仁就像一个微型的大脑，它的皱褶和沟裂都酷似复杂而精致大脑皮层，季薄荷对它特别有好感。

她把核桃仁一分为二，不像普通核桃的硬脆，这个核桃的果肉有些软，放到嘴里的时候季薄荷差点要吐出来，口感完全不像坚果，倒像是某种肉类，吃起来黏糊糊的，像在吃一个真的大脑，她想吐出来，但是入口便化了，留下满嘴核桃的芳香。

季薄荷咂咂嘴，感觉还挺好吃的，也许是什么新品种的核桃吧，虽然口感实在太怪异。这时晚饭做好了，她便把吃剩的一半随手放在书桌上。

2

虽然有着可爱的名字，但季薄荷并不是可爱的女孩子，她缺乏同龄孩子该有的天真和好奇，脸上总是一个表情，不笑，不哭，不生气。在一群吱吱喳喳爱热闹的同龄人之间她显得格格不入，于是他们私下都说她其实是没有感情的、冷冰冰的机器人。

她的成绩全校最好，而朋友却全校最少，因为根本就没有。不过季薄荷也不屑与同龄人做朋友，她认为他们太幼稚。他们会为了在沙坑里刨到一只僵死的蝉就尖叫；他们以为抬头看天空是很傻的事，却不知道她正在通过流云的速度和方向在估算风力；而且他们居然不知道魔方是通过数学原理破解的而不是乱转一气，她简直没办法和他们沟通。

晚饭后，季薄荷和所有同龄人一样开始做作业，不同的是她手起笔落，刷刷几下就全部做完了，她的作业没有解答过程只有最终答案，因为解题的过程已经心算完成，她懒得写下来。

老师们不喜欢她这种行为，总觉得她是抄答案，季薄荷让他们随手选一道让她当场做，做出来后他们先是目瞪口呆，然后语重心长地对季薄荷说：“你是不是看过后面的答案然后记住了？小小年纪，不要仗着有点小聪明就四处卖弄。”

他们不相信一个小女孩会比自己聪明，这种自以为看破一切的嘴脸令她感觉厌恶。从那以后季薄荷不再辩解，但是不管作业还是考试她都坚持只写答案，所以考试的大题她只能勉强拿个答案分，不过加上选择题也够她顺利及格，成绩跻身中游水平。

她就是个梗着脖子要跟全世界对着干的小女孩。开多少次家长会都不知悔改，妈妈老是说她这顽固的脾气太像早早逝世的父亲，也只有说到父亲时她才会低下脖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季薄荷的父亲是一名出色的科研人员，她很喜欢父亲，因为父亲能理解她。她从小就偷父亲书架上的书看，她看《物种起源》和《时间简史》，父亲会托着眼镜思索许久，然后拿出他当年看这本书时的笔记给她，告诉她哪里看不懂可以问。而不会跟那些老师一样一边不耐烦地说着“这么深奥你怎么看得懂”一边抽走她的书给她塞一本《初中优秀作文选》。老师们觉得她只是在装模作样。

其实他们父女间的交流并不多，在旁人看来甚至有些冷淡，但却是最合适他们的相处之道。家人之所以是家人，不是因为亲密，是因为无条件的理解和接受。

父亲是在季薄荷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去世的。他将毕生奉献给研究，工作起来废寝忘食，项目大获成功的同时他却因过劳猝死。妈妈在生活上尽责地照顾她，但是不懂与她交流，从此没有人能理解季薄荷。所以她常常会想，如果父亲还在就好了，或者来一个和父亲一样的人吧，她其实很寂寞，很想跟人说说话……

季薄荷想得出神，没发现书桌上的核桃突然动了动。

到了夜晚，季薄荷睡得正熟，核桃突然开始渗出血来。正确来说，是先前吸收的季薄荷的血盈满了它复杂的沟回，沿着纹路流动，看起来就像一个正常的大脑。紧接着，核桃底端长出了植物一样的须根，它们长得非常快，就好突然涌出来的一大把头发，从门缝下、窗户的缝隙间延伸，蔓延整个房子。这些触须钻进各种电器，甚至钻进了电脑，季薄荷家有很多书，大部分是父亲留下的，这些触须就像植物的根一样从这些东西里吸收养分。

天快亮的时候，须根又像退潮一般回到核桃里，其中一根伸向床上的季薄荷。它用这发丝一样细的须根碰了碰季薄荷，仿佛在模拟一个温柔抚摸熟睡中的女儿的父亲。

第二天，季薄荷起床刚摸到眼镜戴上，就发现吃剩的半个核桃发生了诡异的变化。这可不是发霉变坏。她用手指拈起那半个核桃，端详着它垂下的浓密须根，在脑袋里搜刮着相关的理论解释。季薄荷没有像普通女孩子一样觉得恶心然后扔掉，她非常认真地判断出这样的须根非常接近水生植物，于是找来水壶装满水，将它扔进去。

干巴巴的须根接触到水后缓缓舒展，水壶的外壁是透明的，里面的核桃就像一只形态诡异的丑陋水母，在水壶里浮浮沉沉，又像一个泡在药水里的干枯大脑。

会不会是什么新物种？季薄荷极为理性地思考，她昨天还吃了半个，不过现在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看起来应该是无毒的品种。她越看越觉得有趣，这可比什么游戏机遥控车好玩多了，她想继续观察这个核桃，于是把水壶塞到了书包里。

“放学后早点回来哦，薄荷，不要四处游荡，最近外面很危险。”出门前妈妈叮嘱道，前段时间这附近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一个年约26岁的年轻女子在回家路上被残忍杀害，凶手至今还没找到，弄得居民都提心吊胆。

季薄荷原本就嫌妈妈啰嗦，现在又想着书包里泡水的核桃，不知道它有没有变大，或者又长出了什么东西，没有回妈妈的话。她走出家门时，妈妈拽住她的书包，严肃地说：“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听到了啦。”她不情不愿地拖长声音。

季薄荷的态度激怒了妈妈，她生气地说：“你就不能好好跟妈妈讲话吗？总是这么阴阳怪气的，我一个人照顾你容易吗！”

季薄荷只想快点离开家，假装听话地应付妈妈，其实心里还是记挂着核桃。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上课，季薄荷因为那一贯的自负态度非常不得老师喜欢，看到她一副神游的模样便点她起来回答问题。

她这时正偷偷摸摸拿了水壶出来，突然被喊到名字，只得把水壶藏在身后站起来，老师严厉地瞪着她：“回答问题。”

季薄荷没有听课不知道老师问的是什么，自然答不上来。同学都在偷笑，乐得看她难堪的样子。这个老师平日里不太会点季薄荷回答问题，因为她不仅能准确说出答案，有时候还会质疑他的算法太复杂，不够简洁。今天看她答不上来，他不由得有了底气，教训道：“你看你，做作业就抄答案，说过多少次这样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的，不懂就要认真听课……”

季薄荷是骄傲的，她咬紧嘴唇忍耐这份屈辱，而她觉得最侮辱的地方是老师从来没相信过她，一味固执地认为她是抄答案。本以为老师说个两句就会算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机会难得，他竟然开始滔滔不绝地批判起季薄荷来，同学的笑声也越来越大，其中以那个喜欢带头欺负季薄荷的顽皮男同学最为放肆……

一个模糊的画面突然跃入她脑海，像是回放一样把刚才老师提问的片段呈现在季薄荷眼前，虽然画面和声音有些失真，但她还是听清楚了，稍微心算一下，她立刻便说出了答案。

说得正兴在头上的老师突然哑了，闷声发笑的同学也安静了。

“我回答得对吗？这道题是老师你在黑板的例题上变动了已知条件出的，我想无论哪里都没有答案可以给我抄吧？”季薄荷推了推眼镜，毫不客气地说。她的回答无疑是正确的，老师只得讪讪地让她坐下。

季薄荷并不认为刚才闪现的影像是她的记忆，因为那画面太清晰、太真实，就好像是直接传输到她大脑里的。大脑……她在课桌下悄悄观察那个奇怪的核桃，发现它正用几根细须根扭成一根粗的，触手似的东西，隔着水壶触碰她的手指。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直接进入她的大脑，正是刚才她回答的那道题目的其他演算方式，数字和符号有条不紊地罗列排布，因为有规律所以有一种逻辑紧密的美感，季薄荷激动地发现她能看懂！

她贴着壶壁移动手指，那条粗须根也跟着移动。

季薄荷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这个核桃是拥有意识的！

3

放学后，季薄荷想赶去图书馆查一下有没有关于这个神奇的核桃的资料。才刚走出教室，那个老爱找她麻烦的男同学突然从后面往她身上扔了只蜘蛛。他原本只打算扔在季薄荷衣服上吓她一跳，没想到季薄荷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早一步转过头来，他手一抖就扔偏了。那只蜘蛛长着特别细长的腿，身体比小拇指的指甲还小，就那么趴在了季薄荷脸上。

女生们纷纷“哎呀呀”地叫起来，楚楚可怜地躲开，男生们则在惊讶过后忍着笑。季薄荷因为太过孤傲在班上不得人缘，大概是觉得女孩子都会怕虫子，所以他们想，冷冰冰宛如小女王般的季薄荷这次搞不好要哭出来了。

而季薄荷之所以会提前转过头，是因为她知道将会发生什么，水壶里的核桃把那个景象传到她脑里，它明明被塞进了书包里，但却仿佛能“看到”外界的一切。换做以往季薄荷会一声不吭地挥开蜘蛛然后走开，这时又有一些影像在她脑中闪现，那是生物、民俗、古文学方面的书页，像是扫描般在她脑中逐页翻过……这些书她其实都看过，此时浮现在眼前仿佛在引导什么似的，她突然灵光一闪。

其他人以为季薄荷吓呆了的时候，她抬起手让蜘蛛爬到她手背上，然后走到护栏边。原本站在那里的人呼啦啦缩开，其中一个女生还尖叫起来。季薄荷把蜘蛛放到护栏上让它自己爬走，瞥了那个女生一眼，没好气地说：“叫什么叫，这叫盲蛛，户外常见的一种蜘蛛，有什么可怕的？古代人还把蜘蛛看作吉祥的象征，苏东坡写过‘喜子垂窗报捷书’，里面的‘喜子’说的就是蜘蛛。”

其他人没想过季薄荷能滔滔不绝说这么多，就跟那些批评季薄荷的老师一样，以往他们都觉得季薄荷是什么都不懂又爱装模作样，所以才故意捉弄她，现在纷纷都呆住了。

季薄荷吐气扬眉地走了，那些拙劣恶作剧她早就受够了，但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打架然后落败吗？大哭然后被取笑吗？告诉老师然后被敷衍吗？季薄荷不认为这些是好办法。

而当那些书页闪现在她脑海时，她感觉就好像有人在她背后轻轻推了她一把，让她踏出了还击的第一步。对啊，她为什么不用她的知识来还击呢？就好像在课堂上回答问题一样，堵住他们的嘴就好了啊！

季薄荷情不自禁弯起嘴角笑起来，她开心极了，她觉得如果父亲在的话，肯定也会这么告诉她的。

季薄荷来到图书馆，距离闭馆的时间不多了，她目的明确地跑到与生物学相关的区域，搜索着书架上与植物相关的书本。书包不让带进来，她就在装有核桃的透明水壶外面包了一张纸，把它也带了进来。

她轻轻晃了晃水壶，在心里默念：要是有与你有关的书，就告诉我吧。

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是沟通失败了吗？还是……这里根本没有与它有关的书？

季薄荷只好自己找书了，图书馆是她最喜欢的地方，这里很多的书她都看过了，记忆中都没有关于这种奇怪的核桃的记载。这时她看到较高的书架上有一本很厚《本草纲目》，便想拿下来看看，可是书架对她而言太高了，她踮起脚尖绷直了手指才碰到书，她一点一点把书抠出来，但是她没拿稳，厚重的精装书往她头顶砸下来。

季薄荷吓得蹲下，一手捂住头一手紧紧抱着水壶，这时她感觉到水壶里的核桃仿佛受了什么刺激般骚动起来，大量奇怪的画面涌入她脑海——那是一片古老森严的森林，有五种不同蓝色的湖，里面的鱼长着玉石般的鳞片，风中有着清脆的铃声，各种奇形怪状的动物和植物，脑袋上长着翅膀的鹿轻盈地掠过……

她被这些影像迷住了，然后才发现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

一个高中男生及时接住了那本书，他的脸有些孩子气，大概是因为那双圆亮的眼睛，给人类似过于活泼的小狗的感觉，充满生机和活力。他看到季薄荷没事，松了口气：“很危险的啊，小妹妹，那边有梯子记得用……”他说着还随手翻看起《本草纲目》，边看边喃喃低语，“哦，这就是刘寄奴草，看着挺正常的，不知道跟王不留行有什么关系，名字都这么奇怪……止刀伤流血及其有效，跟春景说得一样……”

“这是我的！”季薄荷跳起来抢回那本书，她碰到这本书的时候就看到那些奇妙的影像了，这本书一定和那枚核桃有什么关系！

“呃，你……”男生被吓了一跳，直勾勾地看着她，却不是看着季薄荷，而是看着她手上的水壶，他有些犹豫地问，“你那个水壶里面……”

“变态！”季薄荷冲上前踢他小腿一脚，然后抱着书飞快离开。

荣光眼含泪花地揉着被踹痛的地方，他感觉到那个水壶里装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但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他担心地看着女孩跑走的方向，直觉可能又和卖药人有关，他又不负责任地给了人奇怪的药吗？看那个女孩还很宝贝的样子，真不希望她出事啊……

晚上进入那片梦境时问问春景吧，也许她会有办法的。

回家晚了的季薄荷被狠狠骂了一顿。季薄荷觉得妈妈实在太啰唆了，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但在妈妈眼里她好像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明明一点都不了解自己，却还要摆出处处控制她的态度，于是忍不住顶了一句：“如果爸爸在的话他才不会这么说我呢！”

“他一天到晚就知道研究、研究、研究，他怎么会管你做什么！你跟他倒是一个样，整天就会看些不适合小孩子的书，成绩却那么差！”妈妈一直以来压抑的委屈爆发了。

“你也不管我啊！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成绩差是我的错吗？你什么时候听过我说话了！那些老师说什么你都信，但是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季薄荷大吼一声，在妈妈惊愕的瞬间她跑回自己房间关上门，边哭边看起书来。

阅读让她冷静下来，但最终也没在这本书上查到什么有用的资料，那些仙境般的画面也没再出现，季薄荷支着下巴打量水壶里的核桃，对着它说：“不是因为这本书吗？那是因为什么啊？你告诉我嘛……”

核桃的须根在水里轻轻漂动，季薄荷给它换了水，她敲了敲壶壁，那些须根就围了过来。季薄荷出于好奇打开了水壶，须根伸了出来，绕住她的手指，刚开始她有点害怕，但是随着一些画面的出现，她逐渐安定下来。

她看见了父亲。因为醉心研究总是显得很邋遢的男人，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他头发乱糟糟的，下巴胡子拉碴，白袍皱巴巴，裤管一边高一边低，还穿着拖鞋，一看就知道不会好好打理自己。但是他的表情很温柔，他注视着怀里的婴儿，好像那就是他毕生研究的最伟大作品。

“就叫你‘薄荷’吧。”父亲说，低下头用鼻子碰了碰襁褓中的女儿，“我的宝贝小薄荷，如果你也像我一样喜欢看书就好了，爸爸有好多好多东西想教给你呢……”

画面消失的时候，季薄荷才发现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那是父亲！是父亲！她欣喜若狂，又哭又笑，这个核桃……是父亲啊！父亲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