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评述狄奥多西的文治武功和败德恶行

一个演说家可以保持沉默不发表意见以免因说错话而发生危险,也能毫无顾忌随心所欲对当代人物大加颂扬。(拉提努斯·帕卡图斯是高卢土著,在罗马发表这篇演说(388A.D.),后来成为阿非利加的总督,好友奥托尼乌斯赞誉他是仅次于维吉尔的诗人。)后人认为狄奥多西的为人处世,值得诗人为他写出歌功颂德的赞美诗。他编纂的法典和军队的胜利,使他在文治和武功方面,赢得臣民和敌手的尊重,建立起了相当的威望和崇高的地位。他喜爱过家庭生活,将宫殿的环境布置得非常文雅,这在帝王中倒是少见。狄奥多西气质纯真,个性温和,乐于享受正常的饮宴和情欲之欢,但绝不会沉溺其中,对异性的燕好与热情也限于合法的对象。在“帝国至尊”这一值得骄傲的称号之外,还得到“忠诚的丈夫”。

庞大帝国的政务是如此繁重,占去了凡人所有的时间和精力。狄奥多西是位勤政爱民的君王,虽然对赢得博学多才的名声毫不在意,但却总要抽出闲暇欣赏人类的大千世界。历史是他的最爱。有人特别注意到,每当他读到秦纳、马略和苏拉的残酷暴行,(译注:公元前87年至前81年罗马发生内战,是马略和苏拉的对抗引发的。先是马略从阿非利加率军进入罗马,与秦纳屠杀元老院派人员;次年马略死亡,苏拉从东方挥师回朝,击败平民派,颁布“公敌宣告名单”,处死民党5000人。)总是掩卷叹息,对人道和自由的大敌,表达出难以抑制的愤慨之情。他对历史上重大事件给予公正的批评,据以作为自己行事的准则。狄奥多西当得起众口同声的美誉,他的德操风范似乎与其地位齐头并进,军国大事愈顺利,就表现得愈为谦恭和善。宽宏大量的胸襟,在内战获胜已成定局、国家解除危机以后,显得尤为突出。暴君所依仗的摩尔人禁卫军,在胜利的狂潮中全被杀死。少数罪大恶极的祸首受到法律的制裁,然而皇帝所重视的当务之急是释放无辜,而并非惩治罪犯。帝国西部受到迫害的臣民,重新获得原有的土地,这已经让他们感到皇恩浩荡。不仅仅如此,更让他们欣喜若狂的是,他们还能得到一笔赔款,这笔钱相当于他们全部的损失。气度豪迈的胜利者,还要在生活上照顾马克西穆斯年老的母亲,负责让那些成为孤儿的子女接受教育。演说家帕卡图斯异想天开地提到,要是布鲁图斯能够重返人间,(译注:布鲁图斯(85B.C.—42B.C.)是罗马政治家,为恺撒情妇之子,先依附庞培,败亡后幸得赦免,力主维护共和体制,聚众暗杀恺撒于元老院,逃往希腊,在腓力比会战被安东尼击败后自杀。)即使他是心志坚定的共和主义人士,也会对狄奥多西大为倾倒,彻底改变对帝王的憎恶心理,一定会坦率承认,只有这种君主才是罗马人尊严和幸福真正的忠实捍卫者。由于狄奥多西具有如此完美的人格,因此,帕卡图斯的话还是很有道理。

然而布鲁图斯这位共和国的缔造者那洞察世情的眼光,必然会看到狄奥多西那两个重要的缺点,以冲淡他对专制统治所产生的好感。狄奥多西的仁政常因怠惰而无法贯彻到底,(佐西穆斯的偏颇之词不仅坦率而且甚有见地,他提到狄奥多西的怠惰和奋发,变幻无常交替出现,并不是缺失,反而是个性的特色。)有时会受到情绪的影响难以善终。他为了达成目标,会奋不顾身排除阻碍;等到计划完成,渡过难关,盖世的英雄就会松弛下来,享受奢华的宫廷生活,纵情率性享受自适的乐趣,暂时忘怀君王应负起的责任,然而,一位合格的君王理应把所有的时间奉献给人民。狄奥多西急躁易怒,处在一种无人反抗的状况,很少有人能对其加以劝阻,难免因一时之怒而造成严重后果。这位仁慈君王每当意识到自己的弱点,事后难免感到十分惊愕。他一生都在思考,要如何压制或调节自己不时发作的暴躁脾气,经由不断地努力,获得了很大的成效,使他增加了气度宽宏的美德。照说,苦心孤诣的作为应能贯彻始终,然而不幸的是他最终还是功亏一篑。这位明智而仁慈的君王,他光辉的统治被一件暴行玷污,这一暴行只能在尼禄和图密善的统治期间找到先例。有位史学家为狄奥多西作传,在短短3年内,除了叙述了他对安条克人民的宽大为怀外,又记录了他在帖撒洛尼卡的残杀无辜,在不知情的人看来真是自相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