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主要领袖人物的出身、背景、性格和作为

欧洲的重要君王没有登船参加第一次十字军东征:皇帝亨利四世不愿听从教皇的召唤;法兰西的腓力一世把时间都花在声色犬马上面;英格兰的威廉·鲁弗斯最近刚发起一次征战;西班牙国王从事对付摩尔人的国内战争;位于北部的王国诸如丹麦(《十字军的精神》的作者不仅怀疑而且甚至无法相信苏恩诺这位诸侯参加十字军并极其悲惨地死去。他与1500或1.5万名丹麦人,在卡帕多细亚被索利曼苏丹斩首。但是从塔索(1544~1595A.D.,意大利文艺复兴诗人)的献诗看来,那个时候他仍然活在世间。)、苏格兰、瑞典和波兰,在对于南部地区的感情和利益方面仍然是外来的陌生人。列名第二等的诸侯在封建体系中占有重要的位置,通常会强烈感受到宗教的情怀,他们的地位可以依据名望和特性,很自然地区分为四种不同的领袖类型。我不愿重复没有内容的叙述,但是还要特别说明,这些基督徒冒险家共同的属性是作战的勇气和军旅的实务。

其一,布永的戈弗雷无论是参与战争还是会议,都名列最高阶级,真是当之无愧。如果十字军可以将自己托付给这个英雄人物,那对他们来说真是最值得庆幸的事。戈弗雷的母系家世是查理曼大帝的后裔,就这方面而言是最具代表性的领袖。他的父亲继承了布涅格伯爵的爵位,位于洛林下方的布拉班特(洛泰林基亚或洛林王国分为两个公国,分别位于摩泽尔河和默兹河,前面这个公国保有原来的名称,在默兹河的公国改为布拉班特。)行省是他母亲世袭的领地。他自己得到皇帝恩赐被授予公爵的头衔,统治权后来转移到阿登山地的布永,这个地方照理来说并不适合他的身份。他在亨利四世麾下服务时,担任护旗官,打着帝国巨大的旗帜,有次在作战中用长矛插进反叛国王罗多夫的胸膛。戈弗雷是第一位登上罗马城墙的战斗人员,由于运用武力对付教皇使他患病,因而立誓不会再犯,令他终身为此忏悔,下定决心要去访问圣地,不是作为进香客而是以一个拯救者的身份。他的英勇出于审慎和节制显得更为成熟,不会轻举妄动将自己陷于困境。虔敬的行为虽然会盲目遵从宗教的安排,但是仍旧保持诚挚的态度,在营地极为嘈杂骚动的环境中,他还是像在修道院一样注重自己的德行,无论真假总要成为别人的表率。他对这些首长的结党营私保持超然的立场,只会仇视和痛恨基督的敌人。虽然他后来获得了一个王国,但是那种纯洁无私的热诚仍为他的对手所承认。布永的戈弗雷有两个弟弟陪伴在身边,年长的优斯塔斯后来接位成为布涅格伯爵,年幼的鲍德温是一个更难描述的人物。洛林公爵在莱茵河两岸同样受到大众的赞誉,因他的出生地和所接受教育的缘故,能够精通法语和条顿语。法兰西、日耳曼和洛林的贵族将家臣集结起来,组成的联合部队有8万名步卒和1万名骑兵,打着他的旗帜向前进军。

其二,克莱蒙会议两个月以后,在巴黎召开的会议上,韦尔芒德瓦的休伯爵当着国王的面,在愿意担负十字架责任的诸侯当中,成为最为显赫的人物。之所以加上“伟大”这个称号,是因为他是法兰西国王的兄弟,有皇室出身,并不完全出于推崇他的功勋或属国(虽说这两者也是重要的条件)。(安娜·科穆宁娜认为休以他的高贵、富有和权势而不可一世,可是后面这两项并不明确;但是一个有皇族血统的家世,700年前在君士坦丁堡的皇宫非常出名,也可以证实法兰西的卡佩家族有极其古老的高贵地位。)诺曼底的罗伯特公爵是“征服者”威廉(译注:威廉一世(征服者,1028~1087A.D.),原是诺曼底公爵,在公元1066年10月14日的黑斯廷斯会战中击败哈罗德成为英格兰国王,引进封建制度和诺曼底人的习俗和语言。)的长子,他的父亲亡故后,由于自己懒散,而他的弟弟鲁弗斯又行动积极,以致他的英格兰王国被夺走。罗伯特的个性过分轻浮,贪图安逸的生活,身价顿时一落千丈:喜爱欢乐使他纵情于声色犬马之娱;奢侈浪费使得君王和人民变成赤贫;妇人之仁使得国内罪犯日增;性格和善就常人而言是优点,却成为统治者最主要的缺陷。他对英国的篡夺者抱着不在意的态度,竟然为1万金马克的微不足道的款项将诺曼底抵押出去。(抵押的金额只是公国每年岁入的百分之一。1万金马克相当于50万个里弗赫银币,诺曼底每年缴纳给国王的税收是5700万个里弗赫。)但他在圣战中履行诺言,表现良好,等于当众宣布罗伯特已经洗心革面,能够使公众对他恢复相当的尊敬。另外一位罗伯特是法兰德斯的伯爵,法兰德斯是一个直属皇室的行省,在这个世纪产生了三位皇后,分别登上法兰西、英格兰和丹麦的宝座。罗伯特的称号是“基督徒的剑和矛”,但是他像士兵那样建立功勋,有时就会忘怀身为将领的责任。斯蒂芬是沙特尔、布卢瓦和特鲁瓦的伯爵,是那个时代最富有的诸侯之一,城堡的数目可以比喻为一年的365日。爱好文学使他的心中怀有崇高的理想,在军事首长举行会议时,能言善辩的斯蒂芬受到推选担任主席的职务。以上四位是法兰西人、诺曼人和不列颠群岛朝圣者的主要领导人物。那些领有三四个城镇的贵族,要是也列出名单,根据当代一位人士的说法,要超过特洛伊战争的名将目录。

其三,在法兰西的南部,指挥权分别被授予普伊主教阿德玛,他是教皇的代表;以及圣吉勒斯和图卢兹的雷蒙伯爵,他同时还拥有更为高贵的头衔纳博讷公爵和普罗旺斯侯爵。前者是受到尊敬的高阶教士,无论在这个世界还是来生都同样具备资格;后者是一位身经百战的武士,在西班牙与萨拉森人浴血搏斗,现在奉献残年余生,不仅为了解救圣墓,更是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经验和财富使雷蒙在基督徒的营地中拥有极大的权势,对大家遭到的困苦有能力给予解救,通常他很乐意为之。但是比起保有臣民和伙伴对他的敬爱,强索不信者的赞誉对他是更为容易的事。他那卓越的气质被暴躁、傲慢、嫉妒和固执所掩盖,虽然他为侍奉上帝放弃了一大片世袭的产业,但在一般人看来,信仰的虔诚还是掩盖不了他的贪婪和野心。(说来让人感到奇怪,圣吉勒斯的雷蒙在十字军的正史里不过是二流角色,但是希腊和阿拉伯的作家把他看成光芒万丈的头等英雄人物。)在雷蒙率领的那群乡巴佬中间,重商思想优于好武精神,“乡巴佬”是个很普通的称呼,包括奥弗涅和朗格多克的土著,(他出生的小镇(原来是个采邑)被奉献给圣伊吉狄乌斯,在第一次十字军时,法兰西人将这个圣徒的名字以讹传讹称为圣盖勒斯或圣吉勒斯,位置在下朗格多克,处于尼姆河和罗讷河之间,仍旧以雷蒙建造的学院大教堂夸耀于世。)以及勃艮第或阿尔勒王国的家臣。他从邻接西班牙的边区,找来一帮孔武有力的亡命之徒。等他行军通过伦巴第,一群意大利人聚集在他的旗帜之下,他的联合部队共有10万人马。如果雷蒙最早参加而最晚离开,行程的延迟要归咎于准备工作太过庞杂,因为他要永久告别,不再返乡。

其四,博希蒙德是罗伯特·吉斯卡尔的儿子,两次战胜希腊皇帝,获得赫赫威名。但他父亲留下遗嘱将他贬到他林敦公国,后来他被法国朝圣者的谣传和路过所惊醒,否则只能在梦中回忆东方的战利品。我们在诺曼首长身上看到了他具有冷静的谋略和伟大的抱负,对于宗教不至于过分盲从而有所节制。他的行为可以证明他有正确的信仰目标,对于教皇的构想他在暗中进行指导,不仅全力支持并且装出惊讶和诚挚的模样。在阿马尔菲的围攻作战中,他的身先士卒和仗义执言激起联军的战斗精神。他立即撕开外衣制作十字架,供应无数效命的义士,准备率领1万名骑兵和2万名步卒前去君士坦丁堡和亚洲。还有几位诺曼氏族的诸侯前来陪伴久历战阵的将领,他的表弟坦克雷德(坦克雷德的母亲是伊玛,是伟大的罗伯特·吉斯卡尔的姐妹,他的父亲是“老好人”奥多侯爵。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个家族很有名,但是侯爵本人默默无闻。穆拉托里(1672~1750A.D.,意大利古物学家和历史学家)合理臆测他是意大利人,很可能与皮德蒙特的蒙费拉侯爵是同宗。)是作战的伴侣和忠诚的随员,真是一位多才多艺的人物。我们发现他不仅具备完美的武士德行(塔索为了满足埃斯特家族的虚荣心,特别在这首长诗中把勇敢多情的里纳多写进去,这是一位参加第一次十字军东征的英雄人物,完全出于他的虚构。他可能借用里纳多这个名字,因为这个里纳多是罗马教会的掌旗官,击败皇帝腓特烈一世。然而:(1)两位里纳多的青年时代有60年的间隔,可以证明不是同一个人;(2)波雅多伯爵在15世纪末伪造了一个斯托里亚帝国;(3)这位里纳多和他建立的功勋,与塔索的英雄同样荒诞不经。),还能发挥真正的骑士精神,可以激起人们慷慨的情操和对社会的责任感,比起那个时代卑下的哲理和虚伪的宗教更要高明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