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疑人侯大利

重案大队破了长青县灭门案,支队长宫建民便将注意力转向了杜文丽案。他准备将杜文丽案交由重案大队侦办,105专案组继续配侦,105专案组配侦的主要目的是判断杜文丽案和其他几件积案是否有联系。

4月3日上午,分管副局长刘战刚正在省公安厅参加扫黑除恶工作会,开完会不久就接到宫建民电话。听完宫建民的调整建议后,他道:“我同意新调整,侦办命案本来就是重案大队的本职工作。”

宫建民委婉地说:“刘局今天晚上回来吧。朱支是老领导,带着专案组干得风风火火。明天刑警支队开会,请刘局宣布这个决定。”

刘战刚道:“朱支心胸挺开阔的,只要有利于工作,他都能接受。我来参会,具体工作就由你这个支队长来做。”

刘战刚原本还想小憩一会儿,与宫建民打了电话以后,想着工作上的事情,一时间无法入睡,干脆给黄卫打了一通电话。

黄卫在长青县灭门案发生之前就出差,接到刘战刚电话时,办完交接手续,刚好回到家里。电话里不能聊得太深入,点到即止。黄卫放下电话,抽了一支烟,略微休息,随即给朱林打去电话。

“你是所长,没有必要亲自押解。这一趟有两千多公里吧?还得给年轻人压担子。”在侦办朱建伟案时,重案大队和105专案组产生了些隔阂,尽管黄卫曾是自己多年的部属,朱林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客气起来。

“朱支,以前在刑警支队,觉得刑警最苦最累,到了派出所工作才晓得派出所更麻烦。人手不足,工作千头万绪,任务重,考核不合理,这些我都暂且不提。我到了派出所居然发现我是倒数第二小的年轻人。这一次押解距离长,让那些一头白发的老民警去,我于心不忍。工作笔记本在家里,让侯大利过来取。我那个工作笔记上有几个重点对象的基本情况,包括当时他们在做什么、谁能证明,都简单记了几笔。”

黄卫所言并不全是实话,而是另有隐情。根据省公安厅部署,江州市公安局抽调人员组成打黑专案组,黄卫被内定为打黑专案组副组长。这一次押解对象是涉黑关键人员,且是黄卫曾经办过的案子,所以押解任务就交由黄卫亲自执行。朱林不再是刑警支队长,按照保密原则,黄卫并没有讲明案件真实情况。

朱林道:“杨帆案是积案,早一天晚一天影响不大。你好好休息,我让侯大利明天过来取笔记本。”

“基层派出所真不是人干的,业务大队都是老爷,我们要小心侍候。”黄卫没有完全说真话,但是这几句牢骚又是真牢骚。他到派出所当所长后,才发现如今派出所问题多、压力大。发了几句牢骚,黄卫又道:“朱支,明天我有事,得耽误好几天。让侯大利过来取笔记本吧,他应该很心急。”

闲聊几句,黄卫挂断电话,仰身倒在沙发上,每一寸肌肉都透着疲乏。这一次押解总里程超过了两千公里,最麻烦的是押解对象摔伤了腿,走路不方便。押解对象一米八,体重超过九十公斤,有行凶记录。将此人从偏僻小县城押到江州,所有押解人员着实吃尽苦头,黄卫是指挥员,更是心力交瘁。完成任务后,黄卫双腿浮肿,瘦了七八斤。

妻子陈萍见瘦得和猴子一样的丈夫回家后不停打电话,又不停接电话,火冒三丈,道:“是谁呀,电话追到家里?你看你现在的模样,和逃犯有什么区别?今天不准出门,老老实实在家里休息两天。你别干这个所长了,除了苦和累,没有什么好处。”

“是什么虫就得钻什么木头。你老公是警察,吃了这碗饭,活该受苦受累。”黄卫被暂定扫黑除恶副组长的事情还在保密阶段,没有跟妻子提起此事。

陈萍恨恨道:“以后儿子绝对不能当警察,边都不能沾。我到海鲜市场买点虾和黄花鱼,给你补一补。你眼睛都凹陷下去,瘦成皮包骨头,除了家里人,谁管你累死累活?”

此时此刻,刑警老楼,朱林走到三楼资料室。

资料室桌上摆了张A4纸,纸上画了图表。侯大利拿着纸巾,正在仔细擦袖口。他身穿一件浅灰色夹克,夹克袖口有一小团黑色印迹,黑色印迹在灰色袖口很是显眼。

“你赶紧到黄卫家里取笔记本。”朱林见侯大利在用餐巾纸擦袖口,道,“你这件衣服应该挺高级吧?以后工作期间别穿高档衣服,弄脏了很不划算。”

侯大利举起手臂看了一眼袖口的黑色印迹,道:“签字笔质量差,居然漏油,把衣袖弄脏了。”

黄卫的家距离刑警老楼要经过四个街口,十五分钟左右,侯大利来到黄卫所在小区。他刚走出电梯,迎面遇到陈萍。

陈萍认得这个年轻人,丈夫被调到边远的镇派出所便是拜此人所赐。她心疼丈夫,见到这个富二代,火气当即涌了上来,道:“侯大利,你来做什么?”

“嫂子好。”侯大利调入105专案组之前在二大队搞资料,见到过陈萍。侯大利知其不善,还是客气打招呼。

陈萍道:“嫂子?哼,莫叫得这么亲热。黄卫跑了几千公里,刚刚回家,脚都肿成馒头,你别来打扰了。如果真有要紧工作,也得让黄卫休息一天吧?”

侯大利道:“我来借笔记本。朱支和黄所联系的,借完就走。”

陈萍怒道:“管他朱支还是羊支,今天你不准进我家门。”

有隔壁邻居恰好此时出门,听到陈萍火气十足的话,悄悄朝这边看。电梯来了以后,邻居招呼:“走不走?”陈萍瞪着侯大利,朝邻居挥了挥手,道:“你先走,我等会儿。”

黄卫听到妻子嚷嚷声,打开门,道:“陈萍,你吃错药了?这是我的同事,我打电话让侯大利来的。”

陈萍在公共场所给了丈夫面子,没有继续为难侯大利,进了电梯。她在电梯里想起丈夫浮肿的脚以及凹陷的眼睛,伤心得直抹眼泪。

侯大利在门口换上拖鞋,顺手把手套放在鞋柜上。

黄卫头发乱糟糟的,看了一眼手套,道:“女人嘛,头发长见识短,你别往心里去。”

侯大利道:“两千里押解,确实辛苦,嫂子是关心黄所。”

“我们别藏着掖着,打开天窗说亮话,免得以后心里留疙瘩。我在刑警支队工作了十八年,突然间被踢出支队,确实很难受。局党委宣布这个决定后,我和邵勇等人喝了酒,还掉了眼泪,当时对你和朱支都有意见,特别是对你有意见,觉得你是踩着同事们的肩膀往上爬。”

黄卫给侯大利沏了一杯茶。

侯大利接过小茶杯,慢慢喝。黄卫既然主动提起之前的事,说明他已经彻底看开了此事,否则定然不会主动提起。

黄卫话题突然转到普洱茶,道:“每种茶的喝法不一样,普洱的第三泡和第四泡最香。我以前在刑警支队时很少喝工夫茶,到派出所才慢慢学会。不是说派出所清闲,是派出所值班时间比在刑警队还要多,一个人在所里值夜班,喝喝工夫茶,让自己安静下来。”

侯大利用小杯子接过黄卫的第三泡普洱,一股醇香让口齿留香。

黄卫思路不断跳跃,道:“蒋昌盛、王涛、朱建伟等系列凶杀案破了,抓住了真凶石秋阳。说起来此事还得感谢你,若不是你们及时发现张勇没有作案时间,我就要办一件冤案。若是办了冤案,则是职业生涯的耻辱。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得感谢你。”

黄卫如此坦率,侯大利对其大生好感,道:“谢谢黄所能理解。我发现张勇没有作案时间,肯定会提出来,这是职业道德。至于踩在同事们的肩膀往上爬,这个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对事不对人,感谢黄所能理解。”

黄卫道:“我当然理解,所以请你到家里,喝几泡普洱,揭开一点点不愉快。凭着我在刑警支队工作十八年的眼力,你小子确实是天生干刑警的料。我估计你在经商上天赋肯定不如你爸,但是在刑侦上的天赋肯定会让你在江州公安史上留下一笔。我不是拍马屁,是真心话。”

“黄所当年是杨帆案的知情人,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抓到杀害杨帆的凶手,我就没有白当警察。”侯大利一提起杨帆,神情便不由得严肃起来。

黄卫转身到书房,取了一个旧笔记本,递给侯大利,道:“当年我调查了你、李武林、陈雷和蒋小勇,四个人的具体情况都记在笔记本里。”

拿到笔记本,侯大利如获至宝,不肯放在桌上。他翻了几次笔记本,又觉得不太礼貌,便合上笔记本。

黄卫注意到侯大利神态,道:“你和传说中不一样,不算怪人,我们能聊到一起。你现在的心思全在笔记本上,就不深聊。等你看完笔记本,改天再聊一次。”

黄卫这话说到侯大利心坎上。侯大利不再客套,急匆匆告辞而去。

黄卫将侯大利送上电梯,刚回到客厅,看到侯大利的手套放在鞋柜上,便准备打电话,让侯大利来取。刑警支队大多是糙汉子,只有侯大利开车戴手套。刑警支队的同事们知道侯大利是富二代,也就认可了不同于寻常的怪癖。黄卫正给侯大利拨打电话,门铃响起来了。黄卫陷入思维误区,以为侯大利返回来取手套,挂断电话,拿起手套,打开客厅大门。

进门之人却不是侯大利。来人瘦高,穿了天然气公司工作服,戴了一顶工作帽。黄卫是多年老刑警,对危险比寻常人更加敏感,见来人眼睛如死鱼一般,意识到不对,便迅速关门。

来人原本想用检查天然气的说法骗开房门,没有料到对方根本没有询问,直接就开门。他上前半步,用身体别住防盗门,右手持一柄两边开刃的锋利匕首,对准黄卫脖子扎去。

有心对无心,加上黄卫刚刚千里大押解,身体疲乏,没能够躲开对方袭击,脖子被匕首刺穿。来人十分凶狠,匕首刺入对方脖子以后,手腕翻转,用力拉动。

黄卫用手套塞住伤口,意图堵住出血口。匕首割破颈动脉,鲜血喷涌而出。来人没有多余动作,进门,关房门,看着黄卫在地板上挣扎。等到黄卫不再动弹以后,凶手进入卧室,戴上手套,在抽屉里找到一个黄色笔记本,迅速离开房间。

侯大利坐电梯来到车库,上了车才发现手套落在黄家。他没有回去取手套,坐在驾驶室,迫不及待翻看笔记本。刚拿起笔记本,电话响起,是黄卫来电。接通后两三秒,侯大利“喂”了两声,电话挂断。由于接通时间很短,侯大利以为黄卫误拨电话,没回电,而是专心看当时黄卫的记录。

十分钟左右,侯大利读完与杨帆有关的章节,觉得有好多地方需要认真研究。他心思全在笔记本上,没有上楼拿手套,直接开车离开。

陈萍到菜市场挑选了小河虾和黄牛肉。小河虾特别新鲜,活蹦乱跳,正是丈夫的最爱。她想着丈夫贪吃小河虾的模样,心情慢慢变好了起来。

哼着歌,打开防盗门,在拉开门的时候,陈萍闻到屋里传来的血腥味道。这股血腥味道和平时杀鸡杀鸭的血腥味道不一样,浓重、压抑、残忍。血腥气冲鼻,她身上皮肤迅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啊——!”陈萍走进门,顿时发出一串尖叫。尖叫声非常高亢,刺破了一层层楼板,直接冲向天空。

黄卫躺在地上,脖子被划开,鲜血染满了全身。陈萍手中的菜篮掉在地上,持续尖叫,尖叫时,嘴巴大张,声音却被拦腰斩断,始终发不出来,如失水的鱼。她跪在丈夫身边,用手捂住伤口,似乎这样就可以阻止丈夫流血。

几分钟以后,陈萍松开捂住丈夫脖子的手。她与丈夫结婚二十多年,耳濡目染之下,比一般女子更懂刑警。她没有抱住丈夫,因为这样做会破坏现场。之后,她便停下所有动作,从震惊中回过神后,拿出手机,没有打110,直接给支队长宫建民打电话。这时,她能够说得出话,只是刚才尖叫伤了嗓子,说话就如拉风箱一般。

“我家黄卫被杀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

“黄卫脖子被割开一条大口子,血把整个人都淹了,没气了。”

“你别乱摸乱动,关上房门,不准任何人进入。现场保存得越完好,越容易破案。你是刑警家属,要克制悲伤。”

陈萍按照宫建民吩咐,关掉防盗门,然后在安全通道等待宫建民带人到达。从刑警支队开车到黄家只有三分钟距离,比最近的派出所出警还要快。宫建民、陈阳等人以最短时间到达现场。

凶杀现场基本上没有被破坏,保存得很好。

陈萍看到宫建民以后,哭了一声:“黄卫死得惨,别让小军看见。”她靠在墙上,慢慢蹲坐在地,呼吸越来越困难。

宫建民站在门口,望着躺倒在血泊中的战友,顾不得悲痛,怒火直冲脑门。

救护车来到时,老谭带领技术室人员已经出现在勘查现场。陈萍在被抬上担架之时,突然叫了起来,道:“最后到我家的是侯大利,杀人的是侯大利。你们快点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听到这一声喊,屋内侦查员和勘查现场人员都愣住了,目光齐射向陈萍。

“我出去买菜,刚好遇到侯大利上楼,我们还吵了架。”陈萍眼泪和鼻涕齐流,说了几句,心脏又剧烈疼痛起来。

救护车护士道:“病人情况危险,得赶紧送到医院。”

宫建民赶紧让陈阳护送陈萍前往医院。侯大利有可能是凶手,这是一个让宫建民震惊的消息。他不敢怠慢,立刻向分管副局长刘战刚汇报此事。

朱林接到刘战刚电话,道:“侯大利绝不可能是凶手,他在三楼资料室看卷宗。”

刘战刚道:“不管侯大利是不是凶手,你要控制住他,不能让他离开刑警老楼。赶紧调樊勇回来,得有点防备,免得措手不及。如果还需要增援,立刻打电话过来。”

侯大利从黄卫处借回笔记本以后,还特意到朱林办公室说了一声。朱林压根没有发现侯大利有任何异常,拿着手机在走道上站了几秒,径直上了三楼。

侯大利坐在资料室,仍然专心翻看黄卫笔记本。

朱林道:“听命令,伸出双手,放在桌上。”

侯大利抬头看了朱林一眼,伸出双手,放在桌上,同时问道:“朱支,出了什么事?”

侯大利双手没有血迹,其身上衣服还是去找黄卫时的那件浅灰色衫衣,袖口有一小团黑色印迹。看到此处,朱林判断侯大利不可能作案,叹息一声,道:“黄卫刚刚遇害,脖子被划了一条大口子。”

“啊,黄所遇害?就在刚刚?”

“宫支带人勘查现场。”

侯大利腾地站起来,道:“我是嫌疑很大,从现在起,衣服、车辆都得封起来作为证据,封存过程要全程录像,还得叫人作证。沿途视频要保留下来,能证明我的轨迹。”

刑警支队会议室,黄卫案案情分析会上,首先由刑警支队技术室分析现场勘查情况。

老谭讲了七点。第一点,防盗门完好,没有撬、压、砸等痕迹,阳台和窗户安装有隐形防盗网,防盗网完好;阳台和窗户上没有脚印、手印等痕迹,凶手应该是从防盗门正常进入。

第二点,房间内除了黄卫和陈萍的指纹以外,还提取到侯大利的指纹,侯大利指纹主要是水杯、沙发和茶几上;门柄上提取到黄卫、陈萍和侯大利的指纹,没有第四人指纹。

第三点,房间内的物品没有被翻动的痕迹,现金、首饰等贵重财物皆在。

第四点,黄卫衣服上没有发现其他人的指纹、掌纹、脚印、血迹等痕迹。

第五点,小区监控设施在案发前四十分钟出现故障,进入电梯和小区的人无法查清。

第六点,从血迹来看,客厅就是作案第一现场。

第七点,黄卫用来堵脖子伤口的手套是侯大利的。

在场之人都是老侦查员,听到这七点,都明白这肯定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杀人案。杀人者是谁,还无法判断。

法医老李汇报了尸体解剖主要情况。第一点,黄卫身上只在脖子上有一个伤口;伤口四厘米长,深达五厘米,割破颈动脉。第二点,血液喷溅在地面有两米多,血液痕迹与颈动脉伤口相符。第三点,黄卫手臂等部位没有抵抗伤。第四点,黄卫死亡时间在十一点左右。

随后由重案大队长陈阳汇报调查走访情况。第一,侯大利进电梯时,与陈萍相遇,双方有争执;陈萍和邻居都证实了这一点。第二,侯大利开了一辆豪华越野车,守门师傅有印象;这辆车出来的时候,正好在重播《江州新闻》,重播时间是十一点。第三,通过调取黄卫手机,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侯大利的,时间是十点四十二分,通话时间极短。

三人汇报结束,现场安静得能听到心跳声。

副局长刘战刚问道:“侯大利为什么要去找黄卫?”

得知黄卫遇害以后,朱林与侯大利有过交流沟通,心里有底,神情平静,道:“这事是我安排的。杨帆落水以后,有四组民警分别询问了追求过杨帆的男同学。105专案组怀疑杀害杨帆的凶手是追求杨帆的男同学。由于当时没有立案,如今找不到杨帆案的资料,而黄卫有记工作笔记的习惯,记录了当时调查情况,所以,我跟黄卫联系以后,派侯大利去借笔记本。”

在黄卫的通话记录中,倒数第一个是侯大利,倒数第二个是朱林。

刘战刚又问:“为什么是侯大利一个人去找黄卫?”

朱林道:“我安排樊勇到警犬大队联系工作,葛向东和田甜到了省刑侦总队,参加杜文丽颅骨复原经验交流座谈会。侯大利是去借笔记本,并非办案。这就类似于我找陈阳借钢笔,用不着两人同行吧。”

刘战刚道:“宫支,你谈谈。”

宫建民一直低着头看材料,被分管局长点名后,抬起头,道:“从现场勘查和尸检来看,行凶者是有预谋作案,趁着黄卫不备,一击得手。这就有两个条件:一是凶手身手好,心理素质好,非常冷静;二是黄卫不对其设防。正因为不对其设防,所以黄卫身上没有抵抗伤。另外还有两点,黄卫手里为什么拿着侯大利的手套?侯大利在十点四十二分接到黄卫电话,说明他们不在一起,为什么侯大利要在十一点才离开车库?从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侯大利具有作案嫌疑。”

朱林心平气和地道:“侯大利为什么要杀黄卫?没有任何动机。他找黄卫是我安排的工作,从刑警老楼出发到回到刑警老楼,不到一个小时。他没有任何异常之处,至少我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之处。”

“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激情杀人。陈萍和侯大利吵了架以后,侯大利和黄卫又发生冲突,控制不住情绪,导致恶性结果。”宫建民缓了缓口气,道,“侯大利具有嫌疑,但是并不一定就是他。虽然我很不愿意将侯大利列为嫌疑目标,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谁都会把侯大利列为嫌疑人的。”

朱林反对这个推论,道:“激情杀人不会提前破坏监控设备,谁提前破坏了监控设备就是谁杀人。若是侯大利激情杀人,那把双刃刀从哪里来的?建议请电信方面的专家检查监控设备是被破坏还是设备故障,这一点很关键。”

宫建民最初见到黄卫遇害时是怒火冲天,如今冷静下来,只觉得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刑警支队刚刚通过长青县灭门案的考验,黄卫遇害将成为更为严峻的考验。不管是不是侯大利作案,从现场情况来看,作案人都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破案难度比长青县灭门案更大。

如果出现警察杀警察的事件,那必定是轰动全省的爆炸性新闻,江州市公安局必然在全国公安系统出大丑。局长关鹏对此有十分清醒的认识,进入会议室后,眉头紧锁,脸色阴沉。

关鹏最不希望出现“警察杀警察”的最坏局面,道:“宫支提出的疑问需要证实,老朱讲得也很有道理。侯大利身上确实存在疑点,为了确保不会冤枉同志,也不能放过凶手,更要预防有可能出现的舆论风险,我和战刚立刻到市委和省公安厅做汇报,争取主动。我希望省公安厅能派出刑侦专家,帮助我们破案。”

他用眼光巡视一圈,语带杀气,道:“此案涉及我们两个同志,大家要严格遵守保密纪律。谁若泄密,后果自负。”

案情分析会结束以后,局党委随即又召开紧急会议,会议决定对侯大利使用技侦手段。这个决定除了公安局班子成员以及技侦支队的同志以外,绝对保密。

中午时间,田甜得知此消息,从刑侦总队赶回江州。

葛向东仍然留在刑侦总队,协助良主任恢复一具新送来的颅骨。

田甜风尘仆仆来到刑警老楼,迎面遇到大李。自从上次到师范后院出了现场以后,大李的冷漠态度便发生了微妙转变,偶尔也会理睬专案组诸人。今天田甜回来,大李居然迎了过来,虽然不至于摇头摆尾,仍然让田甜感到惊讶。

三楼,侯大利和往常一样坐在资料室,投影仪上显示的是章红案的卷宗。

杨帆案虽然已经归入105专案组,可是侯大利在资料室里坚持不让杨帆相片出现在投影仪上,所以投影仪上轮番出现的是丁丽、章红和杜文丽的材料,没有杨帆的影像。105专案组诸人都理解侯大利心境,也回避了杨帆资料。

听到田甜脚步声,侯大利转过头。两人对视一会儿,田甜没有说话,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伸手取过侯大利手机。她将两个手机放到二楼办公室,再回到三楼资料室。

田甜道:“怎么回事?”

侯大利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一头雾水。如今一堆黄泥巴掉进裤裆,不是屎都变成了屎。估计我很快就要接受调查。”

田甜道:“你准备怎么应对?”

侯大利道:“不准备应对,实话实说最妥当。”

田甜凝视侯大利,道:“我绝对相信你,如果——我是说如果。”

侯大利用肯定语气道:“没有如果。你要相信江州刑警,他们不是笨蛋,不会在我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田甜道:“你还挺平静。”

侯大利道:“身正不怕影子歪。”

话虽然说得淡然,侯大利还是心存忐忑。毕竟他在黄卫遇害前到过黄家,应该算是除了凶手以外最后一个与黄卫见面的人。